也不知看了多久,待妍华将他的面孔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再从左至右从右至左地瞧了许多遍后,她才忽然注意到他有几根胡子也白了。
心里突然泛起酸涩,眼泪也默默润湿了眼眶,她就在这般不经意的时刻,猝不及防地流了泪。有多久没有这般细细观察他的容貌了?她记不清了。因为早就熟稔到如同左右手,所以她很久不曾再好好看他,可在这须臾的观察中,她却突然将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刻画在了心上。
原来,爱不是理所当然,爱是细致入微。
“夫人怎得又哭鼻子了?你才像个孩子。”他轻笑出声,将眼里的湿润逼了回去,伸出手温柔地给她拭完泪后,又云淡风轻地说道,“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谁让他大了她十四岁呢,十四载的光阴,可以铸起一条很大很大的沟壑,而她能如此贴心,实在让他欣慰。
芍药在旁边一直看着他们,看他们脸上的神情由互不妥协,到渐渐平息,而后发笑,而后沉默,再然后突然动容、渐渐落泪,这个过程,似在诉说着他们相知的过程,看得芍药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只是,芍药还未从感动中回过神来,便被眼前这二人的举动给搅得无奈地低下了头。
看看,胤禛加了一个辣椒馄饨,在喂妍华吃。妍华吃完后,又夹了自己面前的苦瓜馄饨喂给胤禛吃,如此腻歪地反复吃了两个后,胤禛突然挑起了眉头,指着那两盘馄饨道:“苏培盛,这两盘馄饨赏了你们吃,不得浪费,必须吃完!”
在场众人的脸都抽搐了好几下,才跪下来谢恩:“谢老爷恩典!”
妍华抿着嘴直笑,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啊,也就他做得这般理所当然。
夜里自是一阵惹人发颤的翻云覆雨,妍华不愿意让他太过放纵,折腾了一次后便要清理身子睡觉,可是他这一夜却极为有精力。妍华知道,他定是白日里被百姓们的话给刺激到了,又想通过这样的法子来证明他不老。
“爷快饶了我吧,我太累了,爷让我好生睡睡好不好?”她转了转眸子,只得赶紧开口求饶……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两天的光景短促又紧凑,第二日准备回宫时,妍华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知道该回去了。这三日,她觉着很快乐,他仿若独属于她一人似的,满心满意都是她。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飘忽,以至于在回去的马车上,她竟是突然万般不舍,一直读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回去又要面对那些糟心事了,他也要被铺天盖地的折子埋没了。她突然有些后悔,让他带着自己偷闲了三日,只怕接下来的几日他会加倍地劳碌,那样子岂不是害了他。只是,她舍不得丢弃这三日的美好,是以她也不该后悔……
她的心思在纠结中波涛澎湃着,直到换上滚花边的氅衣后,她才收拾起自己的儿女情长,恢复了平素里的那副恬淡模样。
回去之后,胤禛便埋头开始批阅折子,这三日的折子,多半都是由几位内阁大臣和军机大臣代为批阅的。他回来后才看到,有的臣子看到大臣的蓝批后,只当皇帝出了什么事情,纷纷递折子让他保重龙体云云,闹得他哭笑不得。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些慰问的折子里,又有几多真心呢?
十月初一,是十三的生辰,只是,他与筱七还未巡视归来,妍华便也未安排庆贺事宜。胤禛赏赐了他一个宅子,千两白银,权当贺仪。其实这份贺仪,十三极有可能不愿意收的,不过他也不管那么多,只先赏了再说。
妍华回宫后,发觉安答应自从被她教育过一番后,便老实许多,还每日都来景仁宫给她请安。她并不喜欢与安答应周旋,却并未拂了她的好意。身在这后宫之中,她也不能全由着性子来。
“你性子谦和,多体恤体恤皇上的辛苦才好。这后宫里头的人儿若是都能关心皇上,少争风吃醋,皇上便会少操些心。倘若你们都能如此,我也不用费心与你们说这些个真心话了。”妍华看安答应慈眉善目,对她也渐渐多了些闻言软语。
她想过,胤禛也不可能一直都只让她一个人侍寝的。那苏答应性子急躁、骄纵,并不适合长久伺候在胤禛身边,所以她想让别个答应上位,免得那苏答应得势后闹得后宫里头乌烟瘴气的。其他答应她也不熟悉,就目前接触过的答应里头,安答应的性子尚且温和,也容易驯服,是个不错的人选。
其实,她这么做并非真的因为她大度,而是她想到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很难再怀上孩子了,便想着让这些个年轻的佳丽们多为皇上绵延子嗣。
其实她也没那么豁达,只不过是望着胤禛能多开怀开怀,他子嗣少,多得几个孩子总能热闹些。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她心里都清楚,他私心里也是想多要几个孩子的。她这些年爱得深沉了之后,才突然明白当初乌拉那拉氏为何那般豁达地待她们了,其实哪里是豁达,只是因为爱啊,爱他,才会希望他一切安好。
安答应离开后不久,暖心突然挂着眼泪水来了景仁宫给她请安。
她看到暖心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忙将她召至身边,拉着她的小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弘历欺负你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