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病,谌嘉树见过最年轻的患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小男生,打篮球的时候摔了一跤,诱发了脑出血,病情发展迅速,也根本来不及手术,送到医院没多久人就不行了。
还有的是某个同事,也是脑血管畸形,值班的时候突然昏仆,立刻就送到神外的手术室进行手术,侥幸捡回一条命,现在除了有点步态不稳,其他倒没什么问题,已经是难得的幸运儿。
周教授闻言匆匆点了一下头,“我也怀疑是这个问题,说不定他之前就有症状,只是没在意。”
话刚说完,他们已经走到了抢救室门前,推门进去,还没站稳,就听见里面的心电监护发出一声刺耳的“嘀嘀”声。
谌嘉树扶着门的手下意识颤了一下。
周教授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他转身抬眼望过去,急诊科的同事摇摇头,再一看,病床上的人已经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了无生机。
他忽然就不忍心再看。
文博是他师弟,低了好几届,去年才毕业,不过没有进消化科,而是去了icu,工作很忙碌,从前还能时常见面聊天的人,现在恐怕一个月都没法一起吃一顿饭。
上一次一起吃饭,还是年前周教授牵头的师门聚会,他们都是周教授的得意门生,谌嘉树甚至觉得,他比自己还要有天赋得多。
谁也没想到,一颗明明正冉冉升起的新星,会突然坠落,念了这么多年书,辛辛苦苦终于毕业了,还没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多久,人就没了。
近来谌嘉树总觉得有些心累,可能是看到了身边前辈的病痛,愈发觉得人类在疾病面前如此渺小,犹如螳臂当车。
现在连自己的师弟也走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下午一点三十六分。
门外等候着他的父母,老两口抱头痛哭,“他才27岁啊,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啊,怎么死的不是我啊……”
对啊,他才27岁,听说他一直喜欢的女孩子今年秋天就要从国外回来了,他准备表白,或许可以抱得美人归。
他憧憬过未来的,说要生两个女儿,谌嘉树想起。
正午的急诊科一点都不安静,到处都是忙乱,外面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他扶着文博的父母,周教授交代他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又匆匆离开急诊,下午的门诊时间又要到了。
安抚了许久,文博父母的哭声才慢慢停了下来,谌嘉树知道他们肯定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恐怕以后的夜晚都无法安寝了,但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刚琢磨着是不是送他们回去,就听文父忽然道:“我们能不能……把他的器官捐献出去?”
谌嘉树一怔,“……您的意思是?”
文父叹口气,“他很喜欢当医生的,觉得救人性命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现在他走了,要是火化,我们也不可能拿到所有的骨灰,还不如……”
他哽咽了一下,“还不如将有用的器官捐献出去,最后……救一次人,也算是……完成他的夙愿。”
他刚说完,文母就再次放声大哭起来,但却始终没有说反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