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气冲冲道:“偏偏前些日子,那甄家婆母左一个看不惯又一个不顺眼,紧跟着甄家姑爷又发难起来,小姐也不曾做错什么,他们却鸡蛋里挑骨头……直到今日,竟写了一封休书,直接扔到小姐的脸上,让她滚回顾家来!”
听到这里,顾恒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想必是甄家厌弃了顾家,这才寻个由头将顾家女打发回来,可真是墙头草势利眼!无耻之尤!
想顾家与京都城不少世家结亲,断没有像甄家这般吃相难看的!还真当顾家没人了不成?
顾恒怒气直冲脑门,只听水月还在哭哭啼啼地说:“小姐羞愤难当,连行李也不曾收拾,只跟三个孩子说了话,便带着奴婢回来了。珩公子,我顾家姑娘,可从没有受过这般屈辱,奴才斗胆请珩公子为小姐主持公道……”
顾恒道:“我明白得很,这笔账自然要讨回来的。你且放心,这天底下,还没人敢欺我顾家女!”
顾家爷们在朝堂上受委屈不算什么,谁还没个起起伏伏?但顾家的姑娘若被人欺负,那便是打顾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脸,连带老祖宗都被踩在了脚底下。莫说像长亭侯府这般的世家大族,便是其他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也绝不会遭受此种境况。
妇人不犯七出之条,还生育了三个孩子,竟不分青红皂白地休弃!这甄家可真是反了天了!若说背后没人撑腰,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顾恒几番思量,最后犹疑地得出一个结论,能给甄家撑腰,让其猖狂到如此地步的,除了天家,还能有谁?看来那卫明桓真的是疯了!
第11章今时今日已不是六年前了……
顾恒进了顾婉的屋,将人好言安抚了一番,再出来时便直奔书房。
看这个时辰,早朝应该也散了,父亲及两位哥哥也应当回来了。他直冲冲而去,不曾想被顾长夜拦了个正着。
那个中年汉子面无表情,只道:“珩公子,谨慎而行。”
多少次,他进过父亲书房多少次,从来没有被阻拦过。
唯独这一次,顾恒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复从前了,并非样貌的不一致,连带着那种熟悉感也一并失去了。
他晃了晃神,随即拱手道:“长夜叔,侯爷与两位哥哥可曾回来了?”
顾长夜道:“不曾。”
顾恒纳闷,”为何?这个时辰应当散朝了呀,难不成被扣在了宫里?”
顾长夜顿了顿,“属下去打听过,今日朝上吵得不可开交,为的是昨日陛下颁布的那道诏令。”
顾恒被甄家的事气坏了,猛然想起这一茬,忽而冷笑一声,“那是他卫明桓自作孽,京都各世家绝非一般臣子,若他无仗力,只怕被生吞活剥了。那些文官嘴皮子厉害着呢,当年连我也没吵赢过。”
顾长夜生性敏锐,很快捕捉到了顾恒话里的不同寻常,“珩公子何时与朝中诸位大人舌战过?”
顾恒尴尬地笑了笑,转而提起顾婉的事,“长夜叔,婉姐姐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甄家欺人太甚,我非要给长姐讨回公道不可,你不若带上几个好手,同我一起前去甄家?”
顾长夜道:“珩公子吩咐,自是应当。不过,你打算如何处置?”
“还要什么处置?”顾恒嗤笑一声,“那甄家是什么玩意儿?我顾家又是何等人物?他做出无故休妻之事,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小舅子的讲道理不成?自然是打上门去,以暴制暴!再者说了,就甄家那下三滥的门户,我就算是抄了他的家,也能料理干净!若还要我平白费些精神,长亭侯府的顾字,恐怕是要倒着写了。”
顾长夜听到此言,眸色深沉,“珩公子,属下认为,今时今日已不是六年前了。”
“你……”顾恒何其聪明,立时想到了顾长夜口中的未竟之言。
这人是长亭侯顾衍的亲随,打小就跟在顾家,见证了顾家几十年变迁,为人忠直可信,断不会胡言乱语夸大其词,更何况是贬低主家的言语。
若非存着一份忠肝义胆,他也不会当着顾恒这个顾家公子的面,将一些难堪又残忍的真相撕裂摊开,□□裸地摆在顾恒的面前。
顾恒从那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当中已经品出了许多,六年来顾家儿郎的艰辛,那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姿态,仿佛都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悲愤、难堪、愧疚、自责、懊悔,充斥在他心里,直逼得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到了,他只能吼出三个字,“不可能!”
他很清楚顾家作为夺嫡的失败者,在新帝登基之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那日子肯定不好过。
但……但怎么可能连一个乾安伯甄家都不敢招惹?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脱口而出,“我长亭侯府属地长亭郡辖下百万属民,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家将府兵无数,人才辈出,京都城里的世家有谁能比得过我顾家?便是今上也应当忌惮两分,那甄家又算个什么东西?难道还要我堂堂侯爵府,容忍他一个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小小伯爵?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他姓甄的都欺负到我顾家头上来了,站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了!若还要忍气吞声,那我顾家,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顾恒,也不必为人了!”
这才是真正的顾恒,他本是天之骄子,骨子里就是个张狂性子,若不是走上夺嫡这条路,也不会收敛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