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抽了。”顾泽洋把手上的大半支烟摁掉，抬头看着顾绵，“绵绵，我们再聊聊吧。”
顾绵大致猜到顾泽洋会说什么，没有拒绝：“去里面聊，外面太热了。”
两个人在里屋坐下，张素琴和牧槿各自回了房间，没有出来打扰他们。
顾泽洋问道：“绵绵，你真的不跟着我去a市吗？”
顾绵毫不犹豫地摇了头：“不去。”
“但是你留在这边……”顾泽洋微皱着眉，努力想着合适的措辞，“你上学怎么办？”
顾绵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还是骑自行车去上啊。”
顾泽洋道：“我是说你的学校……”
顾绵这下听懂了：“我应该会去槐中，我的第二志愿填的槐中，分数也够。”
顾泽洋的食指缓缓敲打着桌面：“据我所知，槐中的升学率并不理想吧？”
顾绵耸了耸肩：“我知道，但谁让我自己不争气呢。我这个分数，不去槐中，就只能去职高了。”
顾泽洋试探着说道：“你如果去a市的话……”
顾绵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去a市。”
“好吧，”顾泽洋彻底放弃了说服顾绵去a市这个想法，“那你有没有想过复读一年呢？以你的成绩，复读一年考县中不是问题。”
顾绵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复读太浪费时间了。”
顾泽洋道：“如果你去槐中，可能更浪费时间。”
“也许吧，但是我认为，浪不浪费时间，是要看我有没有认真地过每一天，而不是看我去了哪个学校。”顾绵看着顾泽洋，眼神坚定，“小槿可以放弃市一中读县中，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县中呢？只要我自己好好努力，在哪个学校不都一样？”
“话是这样说，但好的学校师资力量要强大一些，学习氛围也要更浓厚一些。你付出同样的努力，在县中肯定要比在槐中考得更好一些。”
顾绵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我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不想复读，我宁愿在槐中付出更多的努力，也不想去浪费那一年的时间。”
顾泽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鼻翼：“你真的决定了？”
“嗯，”顾绵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认。”
顾泽洋是见识过顾绵的倔强的，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其他人很难更改。他叹了口气，认命道：“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劝你了。不过你记住，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顾绵“嗯”了一声：“我知道。”
顾泽洋摸了摸顾绵的脑袋，放柔声音说道：“你尽管去赌，赌赢了我为你骄傲，赌输了我替你赔付。”
顾绵的鼻子有些泛酸，她想说“谢谢”，却在张口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最后她只是冲顾泽洋笑了笑，在心里说了一句“谢谢你。”
第84章
顾泽洋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回a市，顾绵和牧槿一起去了送他。
路上顾泽洋给顾绵说了不少话,基本上就是叫她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顾绵“嗯嗯啊啊”地应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我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你,你有事随时和我联系。”进入安检区之前,顾泽洋郑重其事地对顾绵交代道。
“我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没事少抽点烟。”顾绵礼尚往来地说道。
“我会的。”顾泽洋看着顾绵，眼神深邃,“那我先进去了？”
顾绵点了下头：“嗯，路上小心。”
顾泽洋揽着顾绵抱了一下：“什么时候你改变主意了就给我打电话,a市一直有你的位置。”
顾绵道：“好,谢谢你。”
时间紧迫，顾泽洋不得不放开顾绵进入安检区。两人再次道了别,顾绵扭头对牧槿说道：“小槿，我们回去吧。”
牧槿问：“你不等顾叔叔进去了再走吗？”
“不等了，”顾绵歪着脑袋冲牧槿笑道,“奶奶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回去的路上顾绵有些不在状态，顾泽洋的离开还是或多或少地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顾绵借口昨天晚上没睡好,提前回屋睡午觉去了。
午后的阳光毒辣辣的，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远处传来小孩隐隐约约的欢笑声,为这个寂静的午后增添了一份寂寥。
“这么热你怎么也不开风扇。”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顾绵的思绪，她迅速用被子擦了擦眼睛，浓厚的鼻音却还是出卖了她：“小槿，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牧槿走到床边坐下,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顾绵低垂着眼，没精打采道：“没怎么，就是有点提不起精神。”
牧槿摸了摸顾绵的额头，摸了一手的汗：“这么热的天你还盖被子，小心中暑。”
“不会，”顾绵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把被子掀开了，“你要不要上来睡一会？”
牧槿点了点头：“好啊。”
顾绵给牧槿让出位置来，两个人并排着躺了一会，顾绵突然开口道：“小槿，我心里难受。”
牧槿默默地牵着顾绵的手，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还是怨他，怨他当初丢下了我和我妈；怨他那么晚才出现；怨他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我甚至还怨他不肯留在c市陪我。”顾绵把头埋在枕头上，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我这样想是不对的，他这段时间帮了我们那么多忙，他很好，我不应该仗着他的好就得寸进尺。”
“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顾绵吸了吸鼻子，“我之前不小心听到过他给他的女儿打电话，他的声音很温柔，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温柔。你知道吗？当时我居然觉得嫉妒。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那本来就是别人的爸爸，我不过是借用几天，就妄想占为己有。我最近常常在想，如果他不是我爸爸就好了。这样我就只会感激他，而不会怨他了。”
“你别这样说，无论谁处于你这个位置，心里都难免有怨。”牧槿道，“如果怨他能让你心里舒坦一点的话，那就怨他吧。不管你是怨他还是恨他，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真的吗？”
牧槿肯定道：“当然，和一般人比起来，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我还是难受，”顾绵趴在枕头上，低声说道，“我妈走了，他也走了，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亲人了。”
“谁说你没有亲人，”牧槿看着顾绵的眼睛，“我和奶奶不就是你的亲人吗？”
顾绵直直地望着牧槿：“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顾绵回握着牧槿的手：“我也是。”
一直和你在一起，以朋友的身份，以亲人的身份。
顾绵在奶茶店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她嘴甜，人勤快，动手能力也不错，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掌握了奶茶店的基本操作。
白晓珊也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她没有因为顾绵是员工就把活儿全部扔给顾绵，而是和她一起忙活。
这天午时刚过，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地上。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奶茶店里只有几个消磨时间的学生。
白晓珊递了一杯柠檬水给顾绵，随口问道：“小槿这两天怎么没有过来了？”
顾绵接过柠檬水喝了一大口，答道：“我们英语老师给她找了份家教的活，她忙着挣钱呢。”
白晓珊奇怪道：“她怎么也想起做兼职了？”
顾绵道：“她说想帮我分担一些。”
白晓珊道：“那也挺好，她帮你分担一些的话，你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顾绵含着吸管“嗯”了一声。
白晓珊看着顾绵，语重心长道：“绵绵，姐和你说句心里话。既然你决定了要考大学，就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高中不比初中，高中课程紧，容不得一点分心。”
顾绵点点头：“我知道。”
白晓珊叹了口气：“你许姐以前也是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她半工半读，结果因为花了太多时间去打工，学习这头没顾得上，最后没考上大学。”
顾绵不知道许艺雯还有这样的经历，诧异地追问道：“后来呢？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基础没有打好，复读也没什么希望，只能放弃读书。”
顾绵没想到这个故事这么不励志，面露失望地“啊”了一声。
“所以啊，”白晓珊拍了拍顾绵的脑袋，“开学了你就好好地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再想着打工的事了。”
顾绵若有所思：“我会的。”
“老板，要一杯奶茶。”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顾绵放下柠檬水，条件反射地答道：“请问你要大杯还是小杯？加冰吗？要不要珍珠和椰果？”
柜台外的人“噗嗤”一声笑出声：“绵绵，你这样可真像一个小老板。”
顾绵看着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人，瞪大了眼睛：“小胖？你怎么回来了？！”
第85章
奶茶店的角落里，顾绵和肖华建相对而坐。
不过两年时间不到,肖华建长高了不少,也瘦了许多。他的五官轮廓更清晰了,整一个人五人六的俊朗小伙,再不见过去的敦实与憨厚。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适合被叫“小胖”了。
顾绵心里感慨万千，一开口就是质问：“死小胖,你这两年到底去哪儿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绵爷，我苦啊。”肖华建哭丧着脸,一秒原形毕露,“我当初听我爸的话去了夏雷中学，里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没网、没手机、没周末,成绩达不到预定目标连寒暑假都没有！我本来底子就差，当时为了争一口气定了个高目标，然后除了逢年过节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所学校！绵爷,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你知道吗？”
肖华建说得撕心裂肺，旁边两个正在闲聊的女生往这边看了一眼。
顾绵扯了扯肖华建的衣袖,说道：“行了,注意点形象，人妹子在看你呢！”
肖华建一听这话更愤慨了：“对,里面还连妹子都没有。”
“都瘦成这幅狗样了，你还有心思想妹子。”顾绵翻了个白眼，把话题拉回正轨，“你这次回来还过去吗？”
“要,怎么不过去。我爸为了我把生意都移到了那边，我们以后可能就在那边定居了。”
顾绵听肖华建这样说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这样对肖华建更好她又释怀了：“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学，别辜负了叔叔的一片心意。”
“我知道。”肖华建答完，开始问起顾绵的情况，“别一直说我了，你呢？最近怎么样？”
顾绵模糊地答道：“还行吧，也就那样。”
肖华建继续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工了？”
“没办法，生活所迫，”顾绵耸了耸肩，“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总得想办法养活自己。”
肖华建从张素琴那里听说了肖臻慧出事的事情，但他不敢贸然提起，只能避重就轻地问道：“这边的工作累吗？”
顾绵笑道：“累什么累，这又不是什么重的体力活，能累到哪儿去。”
肖华建看着顾绵，认真道：“绵绵，你如果缺钱的话，可以给我说。我这两年存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是应该够你高中的花销。”
顾绵拒绝了肖华建的好意：“不用，我有……”
“你别和我客气，”肖华建打断顾绵的话，“在我心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没和你客气，”顾绵笑着说道，“不过真不用你给我钱，我有。”
肖华建明显不信她这个说辞：“你能有多少钱？”
顾绵不在意道：“七八万吧。”
肖华建惊了一跳：“你说多少？”
“七八万，”顾绵看了肖华建一眼，“怎么了？”
肖华建诧异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顾绵道：“我妈给我留了一些，那个人又给了我一部分。”
肖华建没听懂她的代词：“那个人？”
顾绵解释道：“就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肖华建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你说你……”那个“爸”字都到嘴边了又被他收了回去：“他怎么出现了？”
顾绵尽量用平缓地语气说道：“我妈和他联系过，他还回来照顾过我妈一段时间。”
肖华建一时间没法消化这个消息，瞪着眼好一会才继续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回a市了。”
“回a市了？”肖华建满脸怒容，陡然提高了音量，“他把你一个人留下自己回a市了？他什么意思？不想对你负责？他还是男人吗他？！”
“你别激动，”顾绵拍拍肖华建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想过把我带去a市，是我自己不去的。”
肖华建依然愤然：“你不去a市，他就不能留在c市陪你吗？”
“不能，他的老婆孩子还在a市等他呢。”
肖华建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气呼呼地说道：“那他就这样把你扔下不管了？”
“没有不管啊，他昨天还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没钱就给他说。”
肖华建咬牙切齿道：“那你就问他要钱，每天要，要得他倾家荡产！”
顾绵被肖华建的反应逗笑了：“行了，至于嘛你。”
肖华建梗着脖子道：“怎么不至于，这都是他欠你的。”
“没什么欠不欠的，刨去过去的事情不说，他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顾绵淡然道，“其实像现在这样也好，我们各在一方，不会有太多的感情纠缠，我就当他是一个热心的资助人吧。”
肖华建盯着顾绵，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叹出一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该问他拿的钱你还是要拿，千万不要为了所谓的‘面子问题’就不用他的钱。你用他的钱是应该的，你要实在觉得过不去，可以工作之后把再把钱慢慢还给他，现在就当是你借他的。”
顾绵道：“我知道，我没那么傻。”
肖华建一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