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前段时间带你去过一趟大理寺,想必你也是看到了大理寺外的光景。排在大理寺门口伸冤的人常年不绝,许多人在门口一守便是几年,眼下天气也冷了,往年总有人冻死在大理寺门口,实在是有伤人和。殿下说姑娘法子多,特意让我来找姑娘问问有什么办法, 今年无论如何,可不要再因伸冤冻死人了。”
秦山芙想了一会才道:“百姓跑到大理寺伸冤, 无非是觉得原审判得不公。那些涉人命的案子我怕是无能为力,只能让大理寺里的大人们认真阅卷, 审慎裁夺。倒是那些只是争个寻常是非的案子, 我倒有法子替大理寺纾解一二。”
窦近台忙问:“什么法子?”
“大人可将那些心有不服的原被告引到我面前来,由我为他们主持调解,让双方各退一步达成协议, 再由我为双方起草和解书,定好违约金,递送大理寺加盖官印。这盖了官印的契书就相当于是判官下的判词,需由双方严格遵守执行,倘若一方毁约,另一方便可不论先前是非,直接依据这份文书状告毁约方,要求其支付违约金即可。”
窦近台一听,眼睛都亮了,一叠声地说这个法子好,他这就去回禀晋王殿下。
然而他刚要离去却被秦山芙扯住了袖子:“窦大人,我只说了办法,可没说我要替大理寺付出这样的辛劳。”
窦近台一头雾水,“秦姑娘,你方才不是说要将人引到你这里,你主持调解么?”
秦山芙微笑:“我是说了有这样的可能性,但并未承诺我就要这样做。窦大人,我可不吃朝廷俸禄,我是本本分分自己赚钱养家的生意人,给大理寺分担这么多的事,难不成是白干的不成?”
“……”窦近台懂了,无奈坐了回去:“姑娘开个价吧。”
秦山芙眉开眼笑:“我公道得很。老规矩,计时收费,当事人来我这吵,我就燃香计时,直至双方吵出个结果。原本我这一炷香一两银子,考虑着案子多,跟你家殿下也算合作愉快,就收一个时辰三两银子吧。这笔费用,麻烦大理寺帮忙结算一下。”
窦近台瞪大眼:“倘若来人说不清话,吵个一天一夜呢?”
秦山芙理所当然:“那就收十二个时辰的费用不就好了?放心,一天统共十二个时辰,不会收你十三个时辰的钱。”
窦近台无言以对,沉默半晌,才头痛不已地起身:“待我先回了晋王殿下吧。”
秦山芙依旧笑眯眯:“好说,我等大人的好消息。”
窦近台没再搭腔,摇摇头走了。
许是大理寺确实结案压力太大,第二天就有人给秦山芙捎了信,说晋王殿下同意就按她的规矩,计时收费;但有个条件,那便是秦山芙也得承接一部分京兆尹府的案子,让那些能私下了结的案子尽量别再占着官府的精力。
这也没办法,古代的衙门身兼数职,忙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
倒是如此一来便给秦山芙开了财源,她还专门分设了好几个调解室,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忙得那叫个不亦乐乎。
这天秦山芙原在里间忙着别的事,忽然听到外堂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接着就是男人恶狠狠的叫骂,好不刺耳。秦山芙被惊着了,慌慌张张往外走看是什么情况,一出去就看见一个瘦得跟麻杆一样的男人满脸凶相吼着女人,而女人的脖子上一圈紫红色的勒痕,跪在地上苦苦哀嚎。
“怎么了?”
秦山芙急急上前要将女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不想这妇人竟不起来,而一旁的男人语气不善问道:“你可是那位秦讼师?”
秦山芙不急着应他,却是先打量片刻。这男人看起来倒是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文人的长褂子,只是衣服面料被洗退了些颜色,整个人带着一股穷酸书生气息,神色甚是傲慢。
秦山芙默默忍下不悦,笑一下:“正是小女。不知公子贵姓?”
“什么公子?本人姓杨,是宁德六年的秀才,你需得叫我一声秀才老爷!”
秦山芙默了片刻,笑意淡了几分:“杨秀才,不知您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杨秀才神气地哼了一声:“老子要休妻!”
休妻二字一出,仍跪在地上的妇人便哇一声哭得更惨了。蕊环和郑大娘忙凑上来劝,秦山芙皱了皱眉,抬头又问:“为何休妻?”
杨秀才道:“她毒害婆母,居心不良!”
“我没有!相公,我真没有!”女子一边大哭一边道:“婆母嘴淡,一心想吃口好茶,我拿出自己存了半年的体己钱托人买了二两淳记的岩茶供奉婆母,淳记的茶是做老了的招牌,谁知道那里头馋了发霉的茶叶,我也实在是想不到啊……”
“你还敢嘴硬!”
杨秀才说着便要伸手往女人的脸上抽去,秦山芙一把拦住:“休妻便休妻,有什么是非辩来便是,打人又算怎么回事?”
杨秀才生平最恨有人忤逆他,当即喷道:“我打我老婆,关你屁事!”
“你老婆?你不是要休妻吗?”秦山芙冷笑,“我原就看着你家娘子脖子上的勒痕扎眼,还在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杨秀才如此暴躁易怒,动辄便动手打人,想必你娘子脖子上的红痕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秦山芙扭头拉着地上的妇人,“你莫要怕他!且不说毒害婆母他是否有凭据,但就是动手伤人也够官府治她一治,走,我陪你去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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