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一来,秦山芙反而心定了,既知躲不过,反倒坦荡起来。
她抬头望着他,弯起一抹笑来:“多谢陛下美意,只是……我已经嫁人了。”
高庭衍心口被生生刺了一瞬,握紧拳道:“欺君可是死罪。”
秦山芙平静地摇头:“不敢欺君。”
她放下手中的笔,转而摸索着袖口,从中掏出一笺红纸,行至他面前跪下,双手呈到他面前。
“这是我与韩公子的婚书,虽六礼不全,但一定要论,我们也是在月老面前拜过天地的。大宪律有云,一女不得二嫁,我既已许给他人,便只能辜负陛下了。”
她手中的那抹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她眉眼间仍是疏离冷淡,唯独那抹笑意里头的微末蜜意,也是因为旁人,与他毫不相干。
宫门之外的他说她是他的妻子,宫门之内的她竟也承认他是她的夫君。
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惹得高庭衍怒火攻心,隐忍许久,终是忍不住抬手扬了那纸婚书,一把捏住她的下颌。
“律法而已,朕贵为一朝天子,想改就改,想废就废,更何况我只是要一个女人而已,普天之下谁还能拦我不成!”
秦山芙眼中浮起一层雾气,望着他满是戾气的眼,绝望道:“您说得对,没人拦得了您。只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庭衍眉头紧蹙,完全不解其中含义。
“您若强行扣留我在深宫之中,我自是无法抗旨。然而我人在这里,只会惧您畏您,绝不会对您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意。我的生命将会枯死在高墙以内,偌大的抱负也只能困死在深宫之中。我没有强势的母家,无人护我周全,当陛下新鲜劲一过再重新打量我,便会发现我与那些深宫怨妇,并无半分区别,到那时,您还会对我抱有像此刻一样的热忱么?”
高庭衍如梦初醒,缓缓松开了她。
是啊,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她鲜妍的皮囊,还是超然物外的才情。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地方的可怕。纵使他为她铺路,替她捏造了新身份,但她还是会如她所言,渐渐被这个地方磨去所有灵气,活得如宫墙上的一块墙皮一样木然。
正如他的母后。
思及旧亲,高庭衍只觉无比疲惫,甚至还有一丝他无法察觉的厌倦。他跌坐回椅子里,喑哑道:“再留一个月吧……再留一个月,拟好这些方略,我便答应你不再为难宣国公府,然后……放你出宫。”
京城的风更冷了,就这样无知无觉,一个月倏忽而过。
自那晚后,高庭衍便没再提过要她入宫的话。只是他时不时会到她跟前坐一阵,或是拿着她的手稿研读,或是静静望着她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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