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像是猝然凝固般,顾珩北只觉得喉头被插了一把钢针,说话间都刺得他丝丝作痛,他苦笑了一下:“你怪我?”
是该怪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索林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纪寒川不会遭这样的罪。
纪寒川没有说话,密长的睫毛轻颤着,潮润的眼睛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痛苦。
“盘丝洞”里的事,将他十几年来形成的世界观摧毁殆尽,那是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然而他遭受的羞辱和殴打并不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纪寒川一开口,嗓音都是撕裂的:
“顾珩北,你知道那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顾珩北被问怔住。
“你知道那里,有人被这样对待吗?”
“你……去过那里吗?”
纪寒川一声声逼问,顾珩北的血一寸寸凉透。
病房沉没在深水里,安静得恍如身在其中的两人都已窒息。
纪寒川的话,顾珩北无法作答。
他要怎么回答呢?说他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也知道有那样一群人,他曾经去过那里,尽管他从未参与过那些游戏,但在纪寒川的心里已经把他定义为和索林一样的人了吧?
其实他和索林,本来也没有太大的不一样,今天栽在那里的如果不是纪寒川,换了任何一个人,顾珩北都不会这样拼了命去救。
纪寒川观念里的天理不容,在顾珩北的眼里早已司空见惯。
顾珩北知道纪寒川一直都把自己想象得很好很完美,所以……他对自己失望了吧。
这个少年虽然经历过比同龄人更多的变故和贫苦,但他的精神世界一直都很单纯,在此之前他最戒惕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在马路上碰到几个神志不清的醉鬼,他哪里想象得到这个世上还有“盘丝洞”这样扭曲腌臜的角落,又哪里见识过索林这样肆虐张狂的人。
他还……是个孩子啊。
许久许久过后,顾珩北才艰涩地说:
“纪寒川,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隐秘而阴晦的角落,它们游离在黑白之间,也超脱在情法之外,它为大众价值所不能容忍,但在它的规则里有人愿打有人愿挨……”
纪寒川双手覆面,像是不想再听下去。
顾珩北这才觉出自己的解释如此狡辩而苍白,就这么一句话划开了他们泾渭分明的立场,撕拉出一条无法黏连的鸿沟巨堑。
他站起身,可能因为在椅子上坐太久,他的腿脚都有些僵化发软,他身子微微晃了下,扶住椅背站稳,手背上的筋脉凸起,骨节都变了色。
他的眼睛有点失焦,疲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