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林市的冬天不算特别冷,但是比起内地也算高原地区,平均气温不高,一年四季都是不冷不热的。这些日子气候反常,又整日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体感上觉得冷了许多。
周映东习惯性地在进宁奚家门前灭了烟,天气不好,烟抽着也有些潮意。丰林这个地方总是在下雨,估计一个星期都晒不干衣服。他敲了敲门,里头的人慢吞吞地走过来开门,开一道门缝儿看了他一眼,继而头也不回地回桌子边坐着了。
“我说你看见我这是什么表情,”周映东进门,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回过头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你上周见到贺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怎么,和老情人旧情复苏,瞧不上我们了呗?”
宁奚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他每天来第一件事是攻击贺池,才懒得理他阴阳怪气的话,舀了一勺排骨汤喝,刚喝一口就皱了皱眉放下了勺子:“要吃饭自己去拿碗盛,一个周来叁次,你也不觉得烦。”
周映东拉开凳子坐到她对面,瞅着这一桌子饭菜,不禁笑了一声:“我看你和贺池一个周一起散七天步也没觉得烦啊,宁奚,别太双标了。”
宁奚全当没听见,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嚼了两口又吐出来,面无表情地干吃了几口米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周映东见她的动作,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干笋虽然没有新笋鲜嫩,但入口的感觉仍是不错的。他看她一桌子菜左夹右夹的也没吃几口,刚咽下去就一脸死寂的样子,拿着筷子的手一停,微微眯了眯眼:“吃两口饭把你给难受的,你是吃饭啊还是上刑,合着不是谈策做的不吃?”
宁奚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吃得越来越少,多数时候都是硬逼着自己吃下去的。冷不防从他嘴里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字眼,她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一些,埋头又吃了一口米饭:“不用你管。”
“我不管,贺池管?”周映东笑了一声,夹着烟的那只手抬上桌子。烟没点燃,却在她眼前晃了晃,“严琅应该通知你了吧,玉圭算是成功交易完了,今晚有庆功会。看你这样子是准备让贺池陪你去了?”
见宁奚不答话,他哼了一声,抬头看向她的碗:“我之前说你要是跟了我,我当你肚子里这崽儿的爹,你肯定比跟着贺池过得好。让你好好考虑,你想清楚了没有?”
“不好意思,我没这个想法。还有,他怎么得罪你了?”宁奚喝了一口水,忍了忍又开口,“偷你的还是抢你的了?”
“没偷没抢,我看他往你身边凑就烦,”他把烟含到嘴里,极为不耐烦的样子,含着烟向外走,“带来的水果记得吃,整天吃点东西和要你命一样,喂鸟儿这么长时间也得喂胖了,不知道谈策以前怎么耐心养的。”
宁奚本来还想追上去解释几句,想到一会儿还要去庆功宴,脚步顿时又停住了。严琅当初聘请她就是比业内高叁倍的薪水,期间也从来没不允许她请假或者调休,于情于理庆功宴都要去,毕竟之前给他添了麻烦。
最近几天一到傍晚就下雨,她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将围巾裹紧了。贺池的车停在楼下,大约已经等了很长时间,车顶上已经积了些雨水。她余光往旁边一扫,周映东那辆保时捷还没有开走,往那儿一瞥就能看到车窗外伸出来的那只手,似乎是警告一般,指间夹着的烟都揉皱了。
她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开门上了贺池的车。
“宁奚,雨伞给我。”
贺池将衬衫领口开着的扣子扣好,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雨伞,妥帖地将它收好了放到了后面。他将迭好的毛毯展开小心地盖到她的肚子和腿上,顺势调了一下她腰后的软枕,轻轻扣上了她身前的安全带。
“不用这么小心,你现在的身体也没好全,下次不用送我的,”宁奚看他一眼,向后倚到软枕上,“我打车也很方便。”
上周在街上碰到贺池的时候不敢相信,原来他已经出院了。江市那边安排他来这里疗养恢复,也顺便隐秘地避开在西藏那些人有可能的报复。疗养院离她家不远,晚上天气好的时候偶尔会一起散散步,不知道怎么到周映东嘴里就变成天天散步了。
“你现在是万事要小心的时候,”贺池笑了笑,将她肚子上的毛毯盖好,“我闲着也没有事情做,这点事还能胜任的。”
周映东看着前面开走的车,沉着脸一脚踩下油门,他看了一眼前方蒙蒙的雨,碰了碰蓝牙耳机,声音已经阴沉到极点:“庆功宴你还是去吧,反正这些天你跟踪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宁奚这一阵儿饭也不吃,你狗崽儿估计都要饿扁了。”
到庆功宴的位置大概是十五分钟的车程,宁奚有些困。红绿灯的间隙她向后仰着微微眯了眯眼,余光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并不陌生的视线,在和他一同长大的这些年里,她有很多次都沐浴在这种温柔的注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