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里的花还没开好,”惠太妃的目光从座中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笑道,“可我瞧着,人比花娇,你们一来,这宜春苑都添色不少。”
惠太妃并不如想象中的严厉,甚至年纪也对不上太妃这个称呼,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神情语气极为和善,却透露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来赴这场花朝宴的几乎都知道惠太妃打的什么主意,在座的众人有的看中的是皇妃的位置,有的则是倾慕惠太妃的弟弟平宁侯谢玉,心思活泛的大着胆子奉承,但不少都是规规矩矩的坐着。
舒宁亦是乖巧温顺的陪坐,不敢冒头拿尖。
舒怡却赶着附和惠太妃的话,在众人中煞是惹眼,舒宁也替她捏了一把汗。
惠太妃问了她的话,顺带着转到舒宁身上来,上下瞧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都是天姿国色。”
舒宁陪笑道:“太妃娘娘谬赞。”
惠太妃又问了她几句扬州风物的事,舒宁一一应答,嘴上应答着,可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惠太妃转去问了徐盈月,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徐盈月不似舒宁一样紧张,问答之间落落大方端庄得体,得了惠太妃几句称赞恰到好处的结束话题。
外面来了个小宫女在惠太妃耳边耳语几句,她笑道:“今日春光正好,叫你们来陪我这个孀妇,真是难为你们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你们自去玩,不必拘束。”
话毕率先起身,在众人的恭送下离开,路过舒宁身旁时舒宁闻到她身上一股好闻的香味,清清淡淡,十分舒心。
第3章 春安
惠太妃走后,众人也都三三两两结伴游玩,舒宁刚想叫一下舒怡,她已经走远了。
徐盈月拉住她:“她若是个明白人便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个糊涂人,由着你提醒也不见得她会领情,由她造化去。”正欲拉舒宁往别处去说话,陈姑娘却叫住了她。
“舒大姑娘可真是好模样。”
舒宁虽是温和乖顺,但她也不傻,这话听着便觉得没好意,可她并不认识这人,温和道:“姑娘此言何意?”
对面那人还欲说什么,被身旁的丫鬟轻轻拉住,只冷笑道:“没什么意思,夸你貌美如花。”不加掩饰的向舒宁翻了个白眼,由丫鬟扶着离开了。
“休要同她一般见识,”徐盈月拉了舒宁往曲径通幽的假山碎石边去,边走边说,“你久不出门不清楚外面这些事,此番设宴,众人皆知什么意思,她是陈国舅的女儿,陈国舅一心想让她做皇后自己做国丈,只是平宁侯不置可否,你没见她奉承惠太妃那样,低声下气央着惠太妃给她通门路,惠太妃却赞你貌美,她自然心里不痛快。”
舒宁并不傻,只是在京城养在深闺,不清楚外面的情形,从前祖母也舍不得她沾染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不了解其中门道。
徐盈月却比她懂得多,父亲是高官,家中情况复杂,母亲治家有方,她也深受影响,说话温柔端庄,却常常能一针见血。
“宁儿你生得好看却太过软弱,那宫里和侯府都不是你我能安身的地方,太妃懿旨推脱不掉,我们只管朝着偏僻的地方走,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惠太妃乃是谢玉的姐姐,说来也是个可怜人,前朝先帝几个儿子争权夺利,谢家卷进来,先帝就纳了她做惠妃,纳是纳进宫了,可面都没见过几次。
后来谢家倾覆,一个不受宠又没有娘家撑腰的妃子,在宫里那样波诡云谲的环境中活下来,原本天真烂漫的大家闺秀生生磨成了现在的样子,到如今,她也才不过二十三岁。
至于今上,出身卑微,一直不受先帝待见,在皇子府自生自灭了许多年,后来似乎是得罪了哪位贵妃,皇子府意外走水,把他打发到惠妃偏殿去,后来谢玉凭一己之力颠覆朝堂,先帝后嗣在夺嫡斗争中相互倾轧殆尽,才叫他白捡了个皇位。
虽是皇帝,却并无什么权力,谢玉大权独揽,陈国舅心有不甘欲与之分庭抗礼,斗来斗去,他还是个吉祥物。
李舒宁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唏嘘,虽是皇帝却如提线木偶,连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要过问别人,惠太妃才二十三岁的年纪,莫非真要在宫里蹉跎余生?
徐盈月看出她脸上怜悯神色,又道:“世事沧桑,众生皆苦。她们爱争由着她们争去,争到头来落在谁头上都与咱们无关。”
李舒宁觉得徐盈月说得甚是有理,信服的点点头,这些话也就是徐盈月肯跟她说,旁人不会如此交心,父亲母亲更不会提点。
“好了,不说那些糟心事,”徐盈月转换话头,打趣道:“你也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家中可有什么打算?”
舒宁回过神来,听了这话笑着摇头。
家中对她,并无什么打算。
见她眼神暗淡,徐盈月明白这是还没打算,舒宁去年及笈,为祖母守孝已经耽搁了一年,可家中还没有为她做打算的心思。
徐盈月叹了口气,可这到底是别人家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只能宽慰道:“你也不必着急,若不成,过些日子我让我母亲上你家中,探探你家中口风,替你寻着。”要依她来说,女子未必非要嫁人不可,光说舒宁母亲就给她的嫁妆也能够她吃一辈子,可如今世道如此,她也不能凭一己之力抗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