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他讲的是玩笑话,可我还是觉得黯然,我知道,一只无根漂泊的野猫,无论对哪个男人来讲,都是个沉重的负担。
他久久听不到我的回答,似是猜到我在想什么,用力掐了我一下。
我大声呼痛,他却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的脸还贴在他的背上,笑声引起胸腔的震动,传到我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美好的感觉。
“猫子,这样背着你,我一辈子心甘情愿。”他收起笑声,态度变得无比严肃而认真。
我马上就不能言语了,因为一丝冲破鼻腔的感动已经蔓延至眼眶。
一辈子,心甘情愿。。。
一辈子呢,平措。那又会是多少个永远啊。。
别对我这么的好,我怕到时会舍不得放开你的手。。。
别对我这么,这么的好。。
我要的只是你一点点的真心而已。
我的视线模糊,靠在他的后颈上,就那样静静地熨贴着,感觉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震动,那样真实,那样触动人心的跃动。。
我爱你,平措。
我低声呢喃。。
惟愿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到尽头,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会一直不离不弃的相爱呢?
我们的目的地只在拉萨,没有去周边。
我没有遗憾,因为我觉得这样厮守已经足够好了。
我们一起踩着晨光出门,直到傍晚或是深夜才尽兴而归。每天都像是活在天堂里,心情说不出的愉悦畅快。一度我以为这就是永远,因为近得伸手就能触摸到的爱情,使我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充盈着巨大的满足感。
幸福到了极致,总有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惧,我知道缘由在哪里,可我仍旧不管不顾的沉浸在随时都有可能破灭的美梦里,一步一步,一分一秒,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残酷的现实,不会慢下脚步。
到拉萨的第六天傍晚,我和格列大娘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她的儿子嘎嘎走了进来。他用拗口的汉语问我平措去了哪里?我回答去看邻居扎西大叔了。嘎嘎应了一声,默默走到一旁帮忙撕着肉干。我没有多想,继续低头搅拌掺了盐和酥油的茶水,因为用力不均,小木桶经常被我敲打出咚咚的响声,格列大娘就看着我笑,她走过来,手把手教我,我很快就熟练了,得意地舀起奶黄色的酥油茶,朝她邀功似的微笑。
格列大娘伸手抚了我的头发一下,动作自然,面目慈祥。被红红的炉火映衬着她饱经沧桑的笑脸,看起来是那样的淳朴和宽和。她真的对我很好,是那种发自真心的好,她连平措最喜欢的人都能包容和喜爱,那被她从小养大的平措更不必说了。我羡慕平措,因为他是幸运的。虽然自幼失去了母亲的疼爱,可他孤单一人留在高原的时候,格列大娘用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包容了他,滋养了他的成长。这不是每个远行离家的人都可以享受到的待遇。这是缘分,是缘。
所以,平措才会对西藏,对拉萨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仿佛这里,才是他该停留驻足的地方。
嘎嘎俯身在格列大娘耳边说了几句藏语,隐约感觉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我,连格列大娘也是,她用藏语和儿子交谈了几句,然后看了看我,开始在烧热的锅子里炒菜。嘎嘎起身离开,蔬菜滑入油锅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被惊到,抬眸张望,却发现灶台前的格列大娘已然没了刚才的笑容,她佝偻着腰身,一脸严肃地翻炒着菜肴,看似专注,其实只向一个方向翻动的锅铲早就泄露了她的心不在焉。。
出什么事了?嘎嘎说了什么?
我心中虽有疑问,却忍着没问,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尽快帮着格列大娘把饭做好。随着厨房声响渐弱,丰盛的晚餐纷纷上桌。我跟格列大娘说去找平措回家吃饭,扎西大叔家就在西边第三幢房子,我认得路。
格列大娘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慈爱,她没有喊嘎嘎去代劳,而是出人意料的用一口流利标准的汉语叮嘱我说:“去吧,孩子,和平措早点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听格列大娘讲汉语,居然讲的这么标准,这么好。我一直认为土生土长的格列大娘听不大懂我的话,可是,她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意外。
我满肚子疑问,正想问个究竟,嘎嘎抱着柴火走了进来。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令我感到不安,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他与母亲所讲的事一定和我有关。。
和我有关,也就是和平措有关。所以当嘎嘎再次用藏语和母亲交谈时,我插话:“用汉语吧,嘎嘎。我也想知道。”
嘎嘎愣了愣,紧张无措的看看我,又看了看格列大娘。他的母亲点了点头,他这才缓缓道出缘由。
刚才,就在我和格列大娘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徐家名正言顺的未来女主人夏之秋打进我们入藏后第三通电话。她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平措的父亲再度住院,第二句,则是她和平措定好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
嘎嘎说完,不安地盯着我,他知道我、平措以及夏之秋之间的感情纠葛,也知道平措对我,是多么深厚的一种爱。他害怕我想不开,因为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我呆立在原地,愣了会神,才消化掉嘎嘎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