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此处,她都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闻言,阮方霆叹了口气:“好,我再派人去找,若有消息,我立刻传信给你。”
那个孩子?这女子在找一个孩子?顾如许皱了皱眉。
听她声音,也不似少女了,长生殿难道还管人家孩子走丢了这种活吗?
无人深巷,或是野领荒郊,一群杀手提着四尺大刀走近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小子,我送你回家。”
——特么的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好吗!
且这女子言语间焦躁远多于担忧,她不惜借用长生殿的势力去找人,阮方霆还丝毫不觉得麻烦,顾如许一度以为遇到这种寻找走失儿童的活,长生殿都是直接打出去的呢。
他非但让这女子进了门,还亲自招待,附近的手下通通不准靠近,要不是这二人始终规规矩矩地坐着,她都要怀疑阮方霆这是金屋藏娇了。
“若是找到了……”女子顿了顿,郑重地叮嘱他,“若是找到了,无论玉屏那奴婢带走的是不是我要找的孩子,一律——斩草除根!”
那咬牙切齿中挤出的恨意,浓烈得如同一把淬毒的利刃,听得顾如许心头一颤。
敢情这是仇家啊。
不晓得谁家孩子这么倒霉……
阮方霆点点头,又道:“今日你来,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怎么?”
“护国令找到了。”
话音未落,那女子便僵了僵,看向他:“在何处?”
“这些年似乎一直在青州玉衡庄中。”阮方霆答道。
“青州玉衡庄……”女子沉思片刻,“剑宗的地方?”
顾如许也跟着抖一激灵。
“当年找遍了整座宁国府,始终没找到,没想到竟在剑宗手里,沈遇那老狐狸倒是有本事瞒天过海……”
“江湖怎会插手朝堂之事?”
阮方霆摇头:“堂堂剑宗宗主,私藏朝廷兵符,无论出于何等目的,谅他也不敢声张。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当初敢藏,如今就别怕惹一身骚。”
“护国令如今在哪?”女子急切地追问,似乎对那块牌子尤为紧张。
屋顶上,顾如许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铁牌子。
这世上,怕是没有比魔教教主身上更妥当的藏物之地了,横竖放眼江湖,远攻打得过她的近战挨不过她一剑,近战比她强一星半点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有什么好怵的?
然,当这个女子问及护国令的去向之时,她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她委实不解。
顾如许在怕吗?还是在怒?她无从得知,只得轻轻拍了拍心口,以此安抚几分,好让她继续冷静地听墙角。
只听阮方霆恨道:“本已到手,但剑宗与红影教突然插手,又将护国令夺了去。”
“什么!……剑宗这是屡次三番与朝廷作对吗?那红影教又是什么来头?”女子似乎不太明白江湖上的弯弯绕绕,心中又急又气。
阮方霆解释道:“红影教乃是如今江湖上与剑宗齐名的武林门派,因其行事诡谲多变,毫无道义可讲,乃歪门邪道之流,武林中人都称其为‘魔教’。”
听到此处,顾如许在心里暗暗呸了他一口。
说得一本正经,明明你长生殿也不是什么好鸟!
“红影教教主顾如许,亦是开山立派之人,我也不曾见过这女子,只听闻似乎是个剑宗叛徒,因犯何事至今无人晓得,只知其被逐出师门后,武艺突飞猛进,血战长岭,杀了各大门派中颇有名望的几位长老,立红影教,居于琼山中。据之前派去的杀手所言,护国令似乎就在顾如许手中。”
“一个魔教教主,为何要和剑宗争夺护国令?”
“不知。”阮方霆道,“不过沈遇之子沈虽白似乎对她颇为维护,我的两个手下便是死在照霜剑下。但顾如许先后绑走了楚京恭仪郡主与沈虽白的亲妹妹加以要挟,似又毫无情义可言,近日剑宗与红影教也再无往来了。”
“护国令可有被剑宗抢回?”她眼下的心思都在那块下落不明的令牌上。
“剑宗之物落在魔教手中,沈遇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顾如许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物,自沈虽白救回沈新桐后,这两大门派之间便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各走各的路,护国令也再无音讯了。”
“为何不找?!”女子焦急道,“你可知道护国令是何等要紧之物,若是找不回来或是落到旁人手中,后果如何?”
阮方霆看着她:“这些年我一直在为你找这块令牌,如今已有眉目,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绝不食言。”
闻言,那女子似乎稍稍平静了些,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鬼面具,叹了口气:“我并非不信你,这么多年,倘若没有你,说不定我早就被挫骨扬灰了。阿霆,你待我好,我是记得的,但护国令,非找到不可,你可懂我的难处?”
阮方霆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拥着,她僵了僵,却没有躲开。
“只要你安然无恙,这些事我都心甘情愿的……”
哦哟。
顾如许眼底一亮,睁大了眼。
这俩果然有猫腻啊!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怪不得要把闲杂人等都清出去!
顾如许趴在屋顶趴得胳膊都酸了,还没等到这俩有个下文,只是温存了片刻,阮方霆便放开了她,道:“我在长生殿养了些信鸽,已训好了,若有消息,我便飞鸽传书给你。”
女子忧虑道:“信鸽?万一被人瞧见……”
“不妨事。”他道,“我会将信装进竹管,放入鸟口中,若想取出,必得杀鸟开膛,寻常人见了,也瞧不出什么来。”
“那便好。”女子松了口气。
“一路奔波,你想必也饿了,先用些饭菜吧,都是黎州名菜,与你平日吃的自是不能比,权当换个口味吧。”他一面说,一面给她夹菜。
顾如许偏了偏头,瞧见斗篷下,女子似乎扬起了嘴角,道了声好。
却依旧没看到脸。
啧,吃个饭还不脱帽子……她暗暗嘀咕。
待二人用完了饭,女子便起身要走,阮方霆也不曾挽留两句,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相聚,送她出门。
顾如许不敢动,趴在屋顶看他们走出了门,那女子似乎又说了什么,却离得远了,不曾听清。
阮方霆送她到大门前,马车与丫鬟早已侯在那,扶着那女子上马车,转眼间,马车便离开了长生殿门前,悄然远去,车辙被夜风吹平,草木掩盖,似是从未来过。
而顾如许趁此机会,避开四下耳目,离开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