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将另一只手中提的一裹绿豆糕递给她。
“这是……给我的?”她愣了愣。
他点点头:“近来天热了,可祛热解暑。”
“……见面礼?”
“嗯……算是吧。”
她迟疑了片刻,接过了那裹绿豆糕,这一打岔,她原本的狂拽酷炫的开场白瞬间忘了个干净。
“那,那什么……你既然来了,这事儿咱们就早些定下吧。”
沈虽白眨了眨眼:“什么?”
“我教你武功啊,不然我让你来这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吗?”
闻言,他的眉头拧在了一处,犹豫再三,郑重地问她:“……你的意思是,你要做我师父?”
且不说他尚是剑宗弟子,随意入旁人门下,他爹会如何处置他,眼前的可是他的小师妹啊!他真心实意把她当师妹,没想到她居然有当他师父的心思……
“不,我不做你师父。”顾如许毅然决然地摇摇头。
她这几日也想清楚了,做什么师父,人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孙满堂,享天伦之乐。
可她呢?
哦,教到最后得被徒弟一剑捅死。
想想都膈应。
如此不孝徒!要来干嘛!
虽然还有时候还挺奶萌的……
但这也不能说服她做这个倒霉师父啊!
“我只是惜才,你不必多想。”她一本正经道,见沈虽白脸色不对,她机敏地又给他现编了一段儿,“我师父退隐江湖多年,身患重病,难以出山,一身武艺眼看便要带进棺材里……”
沈虽白:“?”
他爹几时退隐的江湖,几时身患的重病?剑宗门下弟子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后继无人是什么情况?
她接着道:“但本门有规矩,有些武功传男不传女,我奉师命下山物色,偌大江湖遇上了沈少侠实乃缘分,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学成本派武功,我回去也能在师父榻边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
沈虽白:“……”
小师妹,你这样会被师父罚抄十遍宗规的。
“沈少侠若实在不愿,在下也不能逼着你学。”她声情并茂地说着,还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本派武功不易学,根骨不佳者练之,轻则走火入魔,神志不清,重着当场殒命,在下怕是再不能完成师父的心愿,为他老人家做最后一件事了,作为徒儿,着实不孝,日后只能去他老人家灵前请罪……”
沈虽白:“……”
“唉,既然沈少侠无心,那我们就此别过,日后在下也绝不会出现在沈少侠面前,沈少侠放心——”说着,她拿回他手中玉佩,转身便要走。
沈虽白皱了皱眉:“……其实,也并非不可。”
话音未落,刚走出两步的人脚下一拐便转了回来,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往他手里一塞,活像个下山捉压寨夫人的土匪头子:“那就这么定了!谁反悔谁小狗四条腿!”
“……好,我不反悔。”
虽然真的不知道小师妹意欲何为,但总比往后再也不见面了好吧。
不喊“师父”,应当也不算悖逆宗规,爹那边回头解释一番吧。
看着顾如许欢喜雀跃的模样,便是隔着张面具还带着层纱,也似是能瞧见她笑得眉眼弯弯之景,如漫天烟花骤然绽开,定然好看极了。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哪怕回去挨一顿清心鞭,都值了。
他温柔地笑了笑:“那……这位姑娘,我几时开始学?又在何处学?”
顾如许险些被这一笑晃花了眼,干咳一声,以示正经:“过些时日罢,这几日我有要事辄待处理,你回芜州等等,我会去找你的。”
沈虽白想了想,问她:“你的意思是,来犀渠山庄找我?”
“那是自然。”
他面露疑色:“……可认得路?”
“你住在几进几出的院子?我四处问问就是了。”
闻言,沈虽白欲言又止地瞥了她一眼。
“有话直说。”顾如许最烦这种有话憋着的了。
他顿了顿:“犀渠剑宗,乃天下第一庄,算上前后山与诸弟子住处,拢共占了五座山……”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之前听季望舒他们说起,她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然她没想到有五座山——五座山!
沈虽白原来你是芜州山大王吗!
她内心爆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声!
“姑娘?”沈虽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而后拿起树枝,在河滩上画了几笔,“我住的地方叫做‘一朝风涟’,就在第二座山的半山腰紫竹林中,你沿着这条路上山……”
顾如许怔怔地看着他颇为耐心地给她指路,修长好看的手握着树枝尾端,画得很是详尽,生怕她记不住似的,还特意重复强调了几遍。
“你把你的住处说得这么清楚,万一……万一我是别人雇过来套路你,要你命的杀手呢?”她磕磕巴巴地问。
沈虽白抬起眼,忽而一笑:“那你是吗?”
这一问倒是把她整懵了:“这……这凡事有个万一啊……”
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笠帘,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沈虽白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帕,就在顾如许以为他要擦汗之际,他竟然将折叠齐整的帕子展开了。
“这个给你。”他从帕子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玉牌,递给她。
顾如许瞧了瞧,玉是上好的玉,莹润温暖,一面精雕细琢着流水与青松,一面刻着“剑宗”二字,潇洒恣意。
只是玉面上有数条裂痕,似是被仔细地黏连过,却再无法将美玉修复如初。
她眨了眨眼:“这是……”
什么玩意?送见面礼再怎么说也不能送个破玉吧。
沈虽白将玉佩搁在她手中,道:“这是剑宗弟子令,你拿着它,便能出入山门了。”
“……哦。”她仔细看了看手中玉牌,略有些尴尬,“你的弟子令……这么随意就给我了?”
“这不是我的弟子令。”他道,“这是我小师妹的。”
顾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