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水柱不断浇砸下来,花盆中的茉莉难以支撑,东倒西歪。
直到泥水从白陶盆里满溢出来,划过裙摆的褶页,砸在越春的绣花鞋上,她才回过神来。
越春穿到了自己刚看过的话本里,现下是个勉强算个炮灰小反派,总共出场不过三章就要领盒饭的那种。
要她说,情爱话本儿么,不就看个男女主角儿推拉暧昧,历尽千帆,最终厮守?而这话本竟废了诸多笔墨细写权谋,男女主感情升温过于突兀,互动极少,却莫名互相倾心。通篇下来,愣是一点爱情的糖都没叫她吃到。
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世家女,平日爱好也就是看看话本听听曲儿,堪称三好咸鱼。虽说这画本让她吐槽欲空前膨胀,但平心而论,她也就是嘴上客观评价了两句,一个脏字都没说,怎得沦落至此啊!
她看了眼面前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茉莉,和手上的同色陶壶,抿了抿唇,终于决定收手。
“娘娘,奴婢来罢。”后头的侍女见她兴致缺缺,连忙伸出双手要接。
越春心思明显不在这处,顺手递出水壶,也不管绣鞋脏污,歪倒在美人榻上。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也不知为何娘娘这两日总是失魂落魄。好端端叫人从江南捎来的茉莉,竟也这般糟蹋了。
原身陈越春是个贵妃娘娘,也不过刚过二十。因着家世强大,十四五岁就被强塞进宫里,皇帝也是给足了地位与荣华。
但许是因为被掣肘的不满,皇帝对原身也是视而不见,一次未曾宠幸。
地位稳固,不用争宠,简直让人做梦都要笑醒。
若只是这样了此余生也就罢了,偏偏后头爱上了六皇子,转眼变成恋爱脑,又因为这层关系踌躇不敢前,甘愿为其顺利登基奉献自己,暗害男主。
“母妃在想什么?儿臣唤了许久。”
越春被眼前放大的俊颜惊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蹲了个人。
面前的男人瞧着未及弱冠,面皮讨巧得很,笑时露出一对虎牙,观之可亲。
叫她母妃,又能随意出入她的寝宫,自然只有一个六皇子赵逾和了。六皇子心机深沉,十足十的笑面虎。但陈越春独居深宫,见识到的男人少得可怜,六皇子瞧着阳光热烈,又亲近熨帖,招架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也不知道****的来找她作甚。
“没想什么,只有些乏累。”越春支起身子,含糊敷衍。
赵逾和上手去扶,含笑盯了她好一会,直盯得她浑身不舒服。
越春忍不住开口:“怎得这么早就过来了?”
赵逾和闻言,面上带了一丝微惑,像是不理解这个问题:“自然是来请安。”
“近来多事之秋,逾和若是疲累,也不必日日跑这一趟请安。”说多错多,还是少见些为好。
“母妃今日倒是与往常不同。”赵逾和语气莫辨,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些端倪。
越是此时,越不能露怯。她随手摇了摇团扇,道:“闲下来不免追忆过去,难免有些怅惘。”
这解释也挑不出错处,赵逾和似是消了疑虑,道:“上回母妃说的,儿臣倒觉得可行。药寻来了。”
越春手心被塞了一个袖珍小巧的青花瓷瓶,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反复瞧了几遍。
赵逾和盯着她低垂下来的脸瞧了片刻,轻笑一声,包住她的手,道:“不必担心,后面我自会安排,定不会有人将死因归到母妃身上。”
原先越春还有些不明所以,这么一说,就都明白了。这正是男主戚廉隅下江南前的投毒罢!
剧情竟这样快了?一点缓冲期都不给?
见她仍怔愣不答,赵逾和自然理解为小女儿妇人之仁,心下不安,难以下手,“还要母妃此刻废些心,待我登了高位,母妃自然也能名正言顺。”
感觉到手背上的摩挲,越春才后知后觉消化了他的话。
明明没有吃饭,却有点饱了。好像吃了一张饼。
她木木点头,发出一声鼻音:“嗯。”
她眼睫弯垂,瞧着有些委屈,倒真像是囿于情爱,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小姑娘。赵逾和伸手将横亘在她面颊的乱发拂到耳后,这才起身抖了抖衣袍:“那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她回话,径直离开。
越春低头瞅着手里平平无奇的小瓶子,欲哭无泪。这才刚来呢,就要在去死的路上狂奔了。
越春盘着手中的小瓶子——既然她总是要想办法活到最后,那不下这个药得罪戚廉隅总可以了罢?
【友情提示:不可以。重要剧情不能跳过。】才有这个念头,突兀的男音就在脑海中响起。这道声音不似寻常人嗓音清晰,反而像石砾摩擦,隔着覆耳的棉布传来,低沉沙哑,却也朦胧——它自己称之为“时髦电子音”。
这自称系统的玩意儿自打昨日刚来的时候简单说明了情况,就再也没出现,现下倒是舍得出来了。
下药这个情节是促成戚廉隅黑化的重要因素之一。原先他与原身陈越春关系虽僵冷,但好歹是自小跟在越春身边的,算得上世上最亲近的长辈,多少对其有一些亲情的寄托。
一朝被亲近之人残害,加之长久以来皇子皇女的压迫,这才下定决心谋夺江山。
“这害命的药下了,我还怎么洗白,留在男主身边做僚机?”
也不知道这系统是怎么想的,给她安排这样一个角色。虽说是男主身边为数不多的女性,但这身份和前科,怎么看也不是做同盟的料罢?脑回路简直和那作者有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