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檐玲,雨落空林。
阴潮天人就只想窝在一处,越春懒散坐在廊下,手里的话本也懒得翻。
雨丝绵密沁凉,她缩了缩脚,碰到一团柔软。“心心,别闹。”
趴在地上甩着头啃她鞋尖的小狗像是听懂了主人叫她名字,抬头迷茫地看了一眼,见没有下文了,又低下头甩着脸同那绣花鞋较劲。
越春察觉鞋子大抵是要从自己叫上拽下来了,这才无奈俯身。即便知道捏她后颈皮她也不会痛,但到底还是没舍得,两手将她捧起来放到腿上,一下一下地顺毛。“怎的这般调皮?”
小狗被抱到膝上反而乖顺了许多,小尾巴甩得欢腾,磨得衣料簌簌作响。
第两年那样的艰苦熬过去了,如今已经是第三年,戚廉隅也已然不需要她多去插手,现下反而闲适得让人犯懒。
门“叩叩”两声敲响,门外年轻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可有人在家?有信来!”
“来了。”越春应了一声,拢了拢外衫,将小狗圈在怀里,也不撑伞,走上前拉开大门。
信童翻出裹在怀里的信递出来,又跑进雨里,匆匆不见了身影。
小院重新恢复宁静,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题着“筠心亲启”。
近来他们书信愈发频繁了,想来大事将近。
她叹了一口气,往厅中走,莫名有些怅然。
在姑苏的这些日子,她日常端着长辈的架子,费心掰着戚廉隅的三观,又没什么同龄可与之相交的人,委实是无聊得很,连话本也没心思再看。
但若要让她现在舍了这般宁静的生活,参与动荡的夺位,她又有些浅淡的不舍。
不过好在她的付出也没有白费,戚廉隅如今瞧着,愈发端正,委实是个心怀大道的君子。
她将信封搁置再书案上,拿镇纸压好,听到身后有抖伞的声响。
“回来了。锅里还温着虾头海鲜粥,去用些吧。”越春厨艺虽不算好,但熬粥汤之类倒是很少出错。
“好。”
她伸手相接戚廉隅手里的伞,却被他避过去,直接挂在了墙上。
她身上还有些水珠,整个人带着些潮气。怀里圈着的小狗探出脑袋巴巴的瞅着他。
刚来第一年的时候这小狗还没断奶,就藏在小院后头。越春瞧她小小一只,可怜得紧,明明当时他们自己也拮据,还要时不时弄些羊奶来喂。
但她对它这般好,偏偏不肯养。像是知道自己只是个过客,不想徒留一些羁绊,不想给它短短十载的狗生添上离别的痛苦。
她对一个畜生都这般体贴,瞻前又顾后。
他偏不愿她作这样一副无牵无挂的样子,像是茫茫人海的一个过客。于是怀着私心,叫她收留了它。即便是用了他的小字给它取了名,他也沾沾自喜。
戚廉隅见状问道:“今日出门了?”
他像是随口一问,越春回道:“未曾,去门口取信没打伞。”
说罢,她指了指书案:“喏,太傅又给你来信了。”
戚廉隅点点头,先绕进屋里,从里间寻了条巾帕,走近盖到她头发上,似乎是想帮她擦干头脸,停顿片刻后又克制退后半步,并无动作,反而转身裁开信封,取出信纸。
越春拽下巾子捏着,看了看自己衣裳,不过是留了些水珠潮气,也不至于要擦干的地步。这小子什么时候有洁癖了?
她皱了皱鼻子,还是拿着巾帕擦拭。
“过几日,我要离开一阵子。”戚廉隅将烛台点燃,这才迭起信纸,重新塞进信封,再架到火上点燃,待燃烧殆尽才扔进火盆。
越春道:“去何处?要去多久?”
戚廉隅道:“鄄城旱沼难平,朝廷派来人手单薄,我去一趟,归期不定,少则三五月。”
他没说至多多少日,大约自己也无法确定。
越春想起来话本里,大约也是这个时间,戚廉隅西去鄄城,平了天灾,得了当地百姓爱戴。
原来就是这个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