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卖灯人麻溜取下白兔灯给召儿,笑嘻嘻地说,“三十文,瞧您二位登对,收您二十九,长长久久。”
市井商贾中人,讲究一个嘴皮子利索。这灯再好,怕也不值二十九文,恐有坐地起价之嫌,但这好听话又哄得人开怀。
陈杳会心一笑,正要示意身后的魏羽付钱,只听召儿煞是自得地说:“妾带钱了!”
说着,召儿从腰间双锦鲤的钱袋子里细数出十九枚铜板,递给卖灯的大哥,与他道完谢,同陈杳继续游逛起来。
这兔子提灯做得别致,一双耳朵向前曲着,会跟着人行走的幅度抖动,一颤一颤的。召儿还会时不时上下提拎几下,教它的耳朵摇得更欢。
一旁的陈杳睨见召儿喜欢的样子,提议:“你可以养一只兔子。”
猫啊狗啊会挠人,鸟叽叽喳喳的又闹得慌,兔子好,温顺还不会叫。
召儿常在梁国御膳房见到兔子,设想了一下,认真摇头道:“可是兔子很臭的,还会打洞,生得也多。今年一只,明年一窝。不要多久,齐王府要被挖穿了。”
陈杳呵嗤一笑,浑然忘了并不是一定要养个什么,追问:“那你想养什么?”
“养……乌龟吧,长命百岁。”既不用特别上心管,活得还长,这样她就不用做送别的那个人,召儿想。
“那要等到开春了。”陈杳说。
“为什么?”
“因为这时候,”陈杳指了指早黑了的天,“乌龟睡大觉去了。”——
不知不觉,空气里烟尘和线香的味道越来越重,隐隐还能听到连绵不绝的诵经声,伴着宝铃叮叮。
循声望去,不远处宝殿雄伟,灯火辉煌。和尚吟诵,香客参拜,正是灵感寺的佛法会场。
召儿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还要念经吗?”
“每逢节庆,他们都会念一晚,为民众祈福,”陈杳解释道,“听说这里的菩萨很灵,所以也会有很多人来听。”
“有多灵?”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母后说起过几次,说是佛法无边、有求必应。”
噗嗤一下,召儿笑出声,想到早上的事,想邀陈杳一听:“妾今天突然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
“什么?”
召儿一本正经言道:“这里的人过腊八,说是为了纪念佛祖、祈愿平安,但妾在南方,从来没听说过腊八。信佛的常说佛法无边、万事灵验,却连一个腊八也渡不过长江,可见佛法并不无边。”
陈杳听得好笑,半是夸赞半是取笑:“你真是刁钻啊。”
陈杳对佛家之事谈不上信奉,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些意义不明的梵文。但佛门清净地,还是怀些敬畏得好。
陈杳拉住召儿的胳膊,语气揶揄,“夫人若也不信这些,那我们就走吧。”
话音未竟,召儿粲然一笑,顺手就把兔子灯丢给了陈杳,自己跑到佛前,双手合十,闭目垂首,嘴唇张合,似是祷告。
陈杳提着灯召儿的灯,慢悠悠跟上去,见她还像模像样得点了香,调侃问:“你不是不信吗?”
召儿把香插到炉中,朗声道:“妾觉得还是应该信一信的。不然我们白修了这么多庙,岂不是太可怜?”
真是比刚才那个卖灯的还能言善辩。
陈杳示意了一眼头顶宝相庄严的如来像,打趣说:“我若是佛祖,就不会保佑你,叫你出言不逊。”
“妾若是佛祖,就会保佑,教妾这样的人知道,世上确有佛陀。何况佛祖不是大慈大悲吗,怎么会和妾这种凡人女子计较,定会保佑妾心想事成的。”
“心想事成,你许了什么愿?”陈杳好奇问。
“妾许愿……”召儿顿了一下,徐徐开口,“郎君百岁。”
春日宴歌中,许愿郎君千岁、妾身常健,她连许愿也不许个大的。
千岁太长,终是虚假,百岁刚刚好。
陈杳挑了挑眉,“你最好不是在骂我是乌龟。”
召儿微愣,顺着他的话,一脸狡黠,“这可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