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买点东西,”李景恪说,“这边门不用关了,通通风。”
池灿“哦”了一声,放下心来,李景恪很快就走了。
他一直看着李景恪消失在走廊,望着空荡荡走廊里斑驳的墙面和外面幽暗的天井,莫名觉得李景恪依然在因为他打架了而生气。池灿认为自己没错,却也算是给李景恪添了麻烦,这时候宁愿被李景恪痛痛快快收拾一顿,也比这种没有着落的感觉好。但不能继续发呆下去了,不能等李景恪回来发现他还在磨磨蹭蹭没有去洗澡。
“东西搬好了没?快点,等会儿要下雨了,搞起来麻烦!”
池灿听见声音,站在厕所门口忍不住又张望了两下,发现原来是隔壁房间的人在搬家。
一个两个蛇皮袋被从门里扔到走廊,塞得又股又满,里面的衣架脸盆从发了线的破洞里露出来。
“唷这谁家小孩啊,什么时候也搬了?”最后走出来的那个女人,穿着件玫红绸子短裙,底下是黑色丝袜,高跟鞋走在水泥地上哒哒哒。
她往池灿这头走了两步,打量两眼,对这种毛都没长齐的漂亮男孩没兴趣,乜着眼往里探头:“我记得你们这间住的是个高个子啊,一看就是个带劲的坏男人来着,次次在我面前装冷淡矜持,吊胃口,其实晚上都不知道到哪里去野了呢。”
池灿闻见她身上飘来的香水味,很浓很刺鼻,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她嘴里李景恪是个坏男人,她却还是热情四溢。
“没走呀,”她瞧见椅子上熟悉的外套,哼了一声,笑出声来,“他可真不简单,居然好这口,小朋友,你多大了——”
“我是他弟弟。”池灿板着脸一口打断了她,看见她愣住的表情,感觉自己也是个冷静镇定的大人了。
“弟弟?你哥去哪了?我跟他老邻居了,留个联系方式呗,以后常联系。”
“他马上就会回来的,”池灿有点想去把门关上,可这门是李景恪开的,池灿说,“......没有联系方式。”
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李景恪的电话号码,一瞬间又觉得自己矮小了回去。
“行吧,不过弟弟好啊!”那女人顿时手一扬,边从包里掏出张名片样的卡片边笑道,“把这个给你哥哥,说是个漂亮姐姐给的,他肯定知道。”
池灿看了看她放在窗台上的卡片,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我这不是要搬走了么。”
“给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有机会聊聊天睡睡觉,嘘——哎呀少儿不宜的啦。”那女人眨眨眼,随便两句打发了他,也不像多认真的样子,转身跟着搬运工便急匆匆往外走了。
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池灿板着脸走过去拿起那张卡片看了看,上面有名字和联系方式。
李景恪会去跟她聊聊天睡睡觉吗?他觉得李景恪并不会喜欢她。
还没看个仔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池灿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贼被抓的慌张,回头一看,李景恪去上面小街买了做饭缺的东西回来,正目不转睛锁定了还没去洗澡的他。
李景恪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哪怕在笑着,也让人感觉不到真正的情绪。
“池灿。”他喊了一声。
池灿立即扔下卡片,下一秒抱着衣服飞快跑进了厕所。
那张卡片随风转着掉到了地上。
李景恪走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地上捡起卡片,漫不经心地正反翻转都看了一遍,轻挑挑眉,最后放到桌上。
太阳落山后这段时间里的热水是最好的,池灿站在淋浴下听着外面锅铲乒乓的声音,吁了口气。
他低头往身上四处看了看,就腰和大腿上各有两块乌青,还有点破皮。
用手指按了按肚子边上的那块乌青,没轻没重,池灿顿时捂嘴嗷了一声,又想起今天池文鹏对他说的那些话,不禁垮下了脸,心想真讨厌。
池灿也知道李景恪不会喜欢他,很勉强才做了他哥哥。稍微算算,李景恪离开池家的时候应该比他现在还小,按年龄算是他弟弟呢,也会饿肚子吗?那该怎么办呢?有谁接走他吗?他现在这样了想的还是儿童牛排和炸鸡薯条,李景恪这些年在想些什么?
怎么会犯了个错误,就被池振茂赶了出去。
可池灿感觉李景恪好像都不会难过的,还是只有等成为了大人,才不会难过了?
对现在的池灿而言,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很难过,寄人篱下其实也有点儿,可如果那天连李景恪也没有把他接走,他恐怕没办法独自一个人活下去。
在十五岁还会犯很多错误的池灿,不敢假设那样即使对他来说并不具象的日子。而他现在都没被赶出去,在洗着热水澡,闻见了外面的饭菜香,已经需要知足了。
厕所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池灿一激灵,很快套上了他的小熊睡衣,急匆匆出来。
到外面来香味就更浓郁了,让池灿忘记了刚才那股刺鼻的胭脂水粉气。李景恪做的简单的一荤一素,池灿眼巴巴看着李景恪盛了一碗饭,却没有自己的份。
“手断了不会盛饭,要人伺候?”李景恪问他。
“不是。”池灿干坐了两秒缓缓,自己跑去装了碗饭回来。
他捧着碗本来是有点郁闷的,却没想到李景恪还会做饭,做得非常好吃,反正他饿了,吃了两口就把小情绪和儿童牛排一起抛之脑后,把这顿饭吃得很香。
填饱了肚子,池灿有种满足后的放空和凝滞,眼睛往旁边一看,竟突然发现桌子那头一直躺着那张卡片。
李景恪吃饭比他吃得快,早已懒洋洋靠坐在椅子上,看着池灿的眼神从卡片上收了回去。
他和李景恪不小心对视了一眼。
椅子很硬,不像以前的家里会垫上坐垫,池灿坐在那张椅子上变得有些如坐针毡,他放下筷子,抬眼再看了一下李景恪,发现李景恪饶有兴致地一直在注视着他。
“我吃完了,”池灿慢慢把双手塞到屁股下垫着,需要先铺垫一句才能坦白出后面的话,“那个卡片......是隔壁搬走的那个人给的,她说让我给你。”他小声补充道,“我没来得及关门,她太热情了。”
“有多热情?”李景恪仿佛好奇地问道。
池灿拿不准李景恪的意思,不自觉瞪了瞪眼说:“她说你们是老邻居,让你跟她常联系。”
李景恪把手臂搭在旁边椅子的椅背上:“还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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