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说怎么会。
向晚觉得公公在婆婆面前有时候就跟个小孩似的,难得的是沈玉竹也不嫌弃他的这份孩子气。
四个人在冷风中吹了一下午,带回来一兜挂了霜的柿饼,两条鲤鱼,最后都出现在了餐桌上,除夕夜作为一个一年中很重要的日子,程凯文再一次拿出他心爱的埙,关紧家门吹了一首自己最拿手的曲子。
向晚问他这次吹的是什么,他咳了两声说曲名叫思念,实际上是思美人,但他不好意思说,沈玉竹听了只是笑,也没拆穿他。
大年初一的饺子是程凯文和程珣两个人包的,他们夜里四点钟就起来了,程珣剁馅,程凯文和面,父子俩性格不一样,在一起也没那么多话聊,就只沉默着干活,程砚打着哈欠进家门的时候,就见圆桌上摆着两大竹盘圆圆胖胖的饺子,他的大哥跟父亲正在清扫战场,但没见到母亲跟嫂子的身影。
“我们程家的男人就是厉害,但愿我以后不跟你们一样。”
程珣抬腿就踢了他一脚,命令他去厨房生火点炉子。
向晚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睁开眼睛就见程珣抱着她的衣服走了过来,向晚说你拿我衣服干什么。
“我给你烤了一下,天气太冷了。”
向晚从被子里坐起来,伸手接过棉袄,确实暖融融的,她说:“程珣,一个人要是偶尔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程珣打断她说:“难的是如果你一辈子都这么贫,我耳朵得生茧子。”,向晚哈哈笑着系上扣子,见枕头边放着两只红包愣了愣问谁给的。
程珣说一个是爸妈给的。
另一个呢,向晚说:“程砚给我的吗,我们应该给他呀,他小。”
程珣无奈的说当然不是,向晚一想便明白了,说:“我又不是小孩,你竟然还给我红包,你简直太好了,你是世界上最大方的丈夫。”
程珣说那你也对我大方点行不行,他指的当然不是钱的方面,向晚知道,但没搭理他。
向晚穿好衣服走到堂屋,不一会儿,沈玉竹也从卧室出来了,程砚走上去一把抱住她,说:“亲爱的妈妈,新年好,我永远永远爱你。”,他这样的行为年年都有,程珣打死都做不出来,所以只跟他妈道了新年好。
程凯文站在一旁对小儿子说:“你是不是也可以拥抱一下你的爸爸?”
程砚说:“男男授受不亲。”
气的程凯文又给了他一脚。
满世界都是鞭炮声,三个年轻人也走出去跟风,今年程凯文知道孩子们回来,也特地去集市上买了一些。
放完鞭炮,饺子也煮熟上了桌,晓峰岭这地方介于南北之间,有初一拜年的习俗,程珣问向晚愿不愿意去,向晚说当然愿意,于是吃完了早饭,程凯文夫妻一伙,三个年轻人一伙,踩着满地的纸屑,在鞭炮声中走入了拜年的人群中。
因为有程砚在,程珣和向晚少了很多尴尬,因为每到一户家庭,人家都要问向晚是谁,程珣跟人介绍说这是他妻子,乡下人总是热情的,可能也由于向晚的外貌确实出众,人家听完他的话,都说这小媳妇怎么怎么漂亮,一到这时,程珣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所以程砚就站出来一通巴拉。
“你们别光夸我嫂子呀,也注意注意我,这么一大好看青年站你们面前,也夸夸我,怎么夸我都不会脸红,还有,你看我大哥已经脱贫了,我还单着呢,你们要是谁认识哪家的漂亮姑娘,也记得给我介绍介绍,我妈正愁着呢。”
作者有话说:
一不小心就把配角的戏份写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七章
向晚和程珣是大年初四离开小枫岭的,程砚送他们去的车站,坐在远行的汽车上,向晚觉得有点不舍。
临行前的一晚,程凯文跟两个儿子在堂屋剥棉花,向晚则跟婆婆待在卧室里聊天,今年生产队的棉花产量还算可以,他们家除了分到二十斤的纯棉花之外,还拿到了半麻袋的棉花苞,这几天天气好,那些摊在院子里晾着的棉花苞大部分都绽开了,虽然比不上地里头直接产的棉花品相好,但仍然算是好东西,程凯文夫妻俩半点都不舍得浪费。
向晚上一次见到过婆婆的卧室,但没细看,这次坐在写字桌前,把这间屋子浏览了个大概,除了床椅柜子这些寻常之物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几个堆在墙角的红漆楠木箱子,向晚知道那里头全是程凯文的书,等闲不让人看。
沈玉竹正在拆毛衣,向晚抻着两只手掌等着婆婆把拆下来的毛线绕在她的手掌上。
窗台上放着两只浅口的蓝色玻璃瓶,一只放着几根棉花杆,上面零星挂着几个绽放成六角的棉花壳,另一只则是几支新鲜的腊梅花,全是程凯文拿来送给妻子的,窗外原先放农具的位置,被开辟成了几畦地,沈玉竹说等春天的时候她想试着种一些药材。
向晚觉得婆婆实在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如果以后她的人生也遇到什么困境的话,她也要像沈玉竹一样,拿出勇气,坦然面对。
到家后,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向晚的父母那里,一家人都在,这次小雨没有睡在小床上,而是躺在张春来的臂弯里,向晚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问:“怎么还抱起来了?”
张春来说:“不看到我没事,看到就得抱,不然就嚎。”,他看一眼程珣,“怎么样,妹夫,早点生一个,好玩的很。”,程珣笑着敲了敲向晚的头,眼睛里有点询问的意思,向晚装作不知道,程珣就朝张春来摊了摊手说:“看吧,我做不了住。”
一看到女儿女婿进来,张正民老两口就把糖块瓜子什么的从柜子里拿出来,摆到桌上。
向晚夫妻两个也给父母带了礼物,有些是从小枫岭带的,有些是自己买的。
因为要骑很长时间的车,向晚没穿棉袄,而是穿了她那件淡蓝色的呢绒大衣,小翻领,里面是她婆婆新织的毛线衫,苏雪梅看到后问女儿在哪里买的。
向晚抓了把瓜子放在手里说:“我不想告诉你,怕你吃醋。”
苏雪梅说:“我能吃什么醋。”
向晚就说:“从小你就不疼我,活都让我干,好吃的都给小东吃,可现在我有人疼了,这毛衣就是我婆婆织的……小东”,向晚一顿,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问苏雪梅,“妈,小东有没有来信,他说过年要回来的,怎么也没回。”
苏雪梅白她一眼,转身去房间里拿了个信封塞向晚怀里,又看了看程珣说:“小程以后咱们都别对她好,一点良心都没有。”
向晚急不可耐的抽出里面的东西,先看照片,这次照片的背景不再是向东工作的油田,而是一片树林,好像也不是真的树林,应该是照相馆里的布景,向东上身穿了件蓝色中山装,下身是向晚给他邮过去的斜纹裤子,身板挺得笔直,有点玉树临风的意思。
向晚在心里赞美了好几遍弟弟然后把照片递给程珣,她坐下看信。
向东在上面说,由于生产任务重他又一次回不了家了,但他特别特别渴望回来,想看一看新姐夫和家里刚出生的小侄女是什么样的,还说,如果向晚有空的话,务必拉着爸妈和姐夫去拍张照给他寄过去,他非常非常想家。
看完信,向晚去窗户旁站了一会儿,让冷风把眼里的那股潮湿吹干后才回来,向东给家里人都寄了礼物,给向晚的是一斤红色羊毛线,给程珣的则是一支钢笔。
从筒子楼出来后,向晚和程珣先后去了姜慧茹和左秋明那里,告诉他们,他们夫妻两个初六这天请大家来新家聚聚,请他们一块过来。
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两个人一觉睡到大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开始整理家里,向晚说她很想洗个澡,坐了两次长途汽车,她觉得身上灰尘很多,程珣建议去瑞星路的大众澡堂去洗,那里虽然是纺织厂的职工浴室,但平时也对外开放。
说去就去,两个人把换洗衣物等东西装进袋子,骑上车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