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进?门?,便见妻子身边的婢女焦急的等在门?口,见他回来,赶忙上前:“主?君,有?客人来了!”
婢女将两手合围起来放在嘴边,小小声说:“宫里来的!”
陆崇脚下一顿,继而猛地加快了步伐。
等到了稍显简陋的正厅,便见一个年轻内侍正同妻子张氏寒暄,看他回来,含笑起身道:“陆军事回来了?”
陆崇客气的应了一声,又?问:“中官来此,有?何贵干?”
那内侍道:“奴婢是?代天子来此,给陆军事送东西的。”
陆崇心下愈发奇怪:“我出宫之时,已?经将天子所赐诸物领了回来。”
内侍道:“陆军事领回来的,是?天子所赐之物,奴婢送的,是?天子个人所赠。”
张氏在旁,轻声道:“夫君,这位中官送了一份邢国公、领左骁卫将军苏湛苏将军的名帖过来。”
陆崇自然听闻过那位赫赫有?名的北境战神?,并心向往之久矣,闻言当即心神?一震,头脑轰鸣:“这……”
那内侍见状,彬彬有?礼道:“陛下说钱帛都是?身外之物,而陆军事只怕也并非贪慕官禄之人,恰逢邢国公在京师,便叫他登门?拜访,讨教一二吧,良才美玉相遇,或许两人都能颇有?收获。”
陆崇下意识道:“陛下折煞我了,区区行伍之人,我岂敢同邢国公相提并论……”
那内侍道:“陆军事不必妄自菲薄,人哪有?生而知之的呢。”
又?正了神?色,说:“陛下还有?几句话带给你。”
陆崇忙躬身道:“是?!”
便见那内侍板着脸道:“当日将你右迁出京的是?吏部侍郎杨集,给杨集吹风的是?尚书?左仆射董昌时,这二人为保护你将你右迁回陇右道的行径很正义,知法?犯法?被朕责骂的时候,都跪在地上称罪,十分狼狈!”
陆崇:“……”
又?听那内侍继续道:“今日侍中李淳所说俱是?假话,朕当日只想报一箭之仇,并不曾有?回护之意,你满腔的感激之情,只管冲着董昌时去吧!”
陆崇:“……”
陆崇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一下,觉得自己现在也很狼狈。
他眉毛动了动,咳嗽着应了声:“是?。”
内侍觑了他一眼,道:“奴婢出宫之时,陛下着意吩咐,到陆家之后,若陆军事在家,最后一段话便不必说了,若不在,那他必然是?在侍中李淳归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便将最后一段话说给他听。”
陆崇:“……”
那内侍道:“陛下说,当日董昌时连同杨集将你右迁出京,有?看轻天子心胸之过,今日你在御前,为维护董昌时故作不知旧时真相,事后私下找补,也亦如是?!如此大不敬之罪,非此后数十年如一日尽忠国朝、宽抚百姓不能抵,陆卿家以为如何?”
陆崇心神?激荡,心悦诚服,当即拜道:“圣明天子当道,臣岂敢不从?!”
……
号外,号外!
曾经打?过天子和宰相子侄的那个骑录军参事,他回京了!
天子不仅没有?因他昔日行径而怀恨在心,反而对他的秉公执法?大加褒赞,叫他官复原职,并当庭赐下金鱼袋,以此作为勉励!
此事一出,很快便将此前冯家之事压了下去,尚在八品便得了三品入场券的骑曹军参事陆崇,瞬间声名鹊起!
冯家累世公卿如何,出过一位皇太后又?如何,眼见着是?明日黄花了,而这位未及而立之年便可一窥来日坦荡仕途的陆军事,才真真是?炙手可热!
陆崇那座长安权贵眼中简陋破败的二进?宅院,很快门?庭若市起来。
陇右道出身前去攀扯关系的同僚,有?意在他身上押宝、大手笔送上豪宅美姬的阔商,甚至还有?愿意与他连宗,亦或者嫁女的名门?……
要说半分心动都不曾有?,这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陆崇毕竟是?陆崇,区区八品的时候,就敢秉公执法?,刑杖宗室子和宰相子侄的陆崇!
他将所思所想写下,张贴于门?前:“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我本就是?粗俗之人,所需求之物甚少,金玉富贵,哪里是?我这种人所能享用的?妻张氏,微贱之时而娶,今日蒙天子看重?,却弃置同甘共苦的妻子,这更不是?人该有?的作为啊。”
然后闭门?谢客,并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勋贵亦或者高门?递上来的橄榄枝。
李淳很赞赏他不为富贵所惑的自持与操守,私下里同董昌时感慨:“家国天下,正在彼辈啊!”
董昌时也不免赞了一声:“的确是?个头脑清醒的后辈。”
长安勋贵也好,天下豪商也罢,追捧陆崇的缘由何在?
无非是?为了那只代表着三品门?票的金鱼符。
但是?可别忘了——在陆崇登临三品之前,那只金鱼符,也就只是?一块死板的金子罢了!
真正价值千金的,是?天子的看重?与赏识——而这一点,来自于陆崇自身的胆识与操守!
倘若陆崇如今一朝得势,便开始广交朝臣,攀连权贵,那只金鱼符,只怕也就永无用武之地了。
李淳看得透这一点,是?因为他身在局外,而陆崇这个局内之人,却能够摒弃名利富贵,才真真是?难得啊。
什?么,你说看透这一点有?什?么难的?
已?婚的你是?个社畜,带着一家老小在帝都租房住,领着不算多?的工资过得苦哈哈……
某天回家,你妈告诉你街头有?人发福利彩票,她随便领了一张,中了两个亿,完全?合法?的喔!
你爸兴冲冲的回来,告诉你他去超市买菜,满十块钱就可以抽奖,他中了一辆法?拉利,完全?合法?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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