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斯还小的时候,但确切的年数,他也不太记得了。
德兰斯打从有记忆以来,就已体认到这个没有温度的世界有多么残酷,别人看他的眼神,大概就像是看到路边被遗弃,全身脏兮兮的病犬那般厌恶,更别提对他伸出援手,根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原因就在于──他那品性恶劣至极的父亲,让他无辜被扣上了一样的帽子,纵使两人是截然不同的个体,而他也是被他父亲所指使作案,却同样被厌恶。
他们居无定所,有一餐没一餐,而德兰斯从小就被父亲指使做一些偷窃、抢劫之类的事情,好让他能有钱继续喝酒、抽菸,甚至是饱餐一顿,但德兰斯分到的永远都是剩馀的东西,而且不多。
德兰斯永远吃不饱、穿不暖,瘦得像一支竹竿,永远得不到关爱。
对德兰斯而言,唯一的阳光大概就是他母亲的怀抱,但这阳光太过短暂,被他父亲给亲手碾碎,就连是否有一丝的怜悯或不捨都无法看出来。
是的,杀害德兰斯母亲的人,就是这位残忍的父亲。
而德兰斯,却是亲手埋葬冰冷尸身的人。
德兰斯双手染满她的鲜血,看着她嚥下最后一口气,德兰斯稚嫩而骯脏的脸上,还残有几丝她抚摸脸颊的血跡。
在那天,德兰斯不仅埋葬了最深爱的人,也埋藏了内心最后一丝的光明。
他非常憎恨他那位残酷的父亲,但却因为太过弱小,只能依赖着父亲过活。他对父亲產生了一种极为矛盾、扭曲的情感──既恨父亲又深怕被拋弃,只能讨好似地极欲从父亲身上获得肯定而努力表现,却不自觉地误入歧途更深。
虽然德兰斯对他恨之入骨,内心深处却有个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奢望──德兰斯多么希望这个在世界上唯一与自己有血缘关係的男人,有天会为所作所为而懺悔,并且接纳他、承认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德兰斯的手也越来越骯脏,等他回过神来之时,他大概除了直接夺人性命以外的事,都做过了。
他还记得,被拋弃的那天,是个阴鬱而寒冷的秋季。
当时的德兰斯,虽然身形瘦弱,但随着季节的更迭,他的四肢抽长了,也长出了喉结,身高虽然还不及他体格壮硕的父亲,但也已经有一百六十几公分,不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了。
这天,德兰斯刚从城镇那边兜了一圈回来,今天手气特别好,摸到了好几个钱包,看样子今天应该能被好好称讚一番了,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分到一些火腿呢。
好久没有嚐到火腿的滋味,德兰斯不禁舔了一口嘴唇。
在这座桥墩下,以到处拾来的破烂家具或是树枝搭建而成的「小屋」,就是他们的容身处,但从外观乍看之下,就连入口都不太明显,看起来还比较像是堆叠了各种杂物的破烂仓库。
他在用生锈的空铁桶充当的桌前,等待那个已经三天没回来的父亲。
他满意地看着「桌」上摆着的战利品,期待等等父亲的反应。
这个地方确实可以挡雨遮阳没错,但是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除了后方有实墙之外,其它三面就算是有破布挡着都还是透风,冷风时常呼呼而过,让衣衫襤褸的德兰斯不禁打个冷颤。
啊,看样子最重要的还是一件棉袄吧?
「当时的我一挥拳就揍倒了那个傢伙!」
「嘻嘻嘻──我真想看看他落魄的样子呢。」
没多久,德兰斯听见父亲的声音以及女性的笑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德兰斯知道是父亲回来了,虽然不晓得这次他又带了什么女人回来,但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浓妆艳抹、喷了过量香水,不服老却穿着时髦,整体看起来很诡异的女人,因此他总是避得远远的。
他不明白为何这样的父亲居然还能吸引到女人,又或是用别种方法取得她们的芳心?他父亲身边的女人最长不过数周,但从来没间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