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歇下来,吴婕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几块甜软可口的点心。接下来的时间,她准备就在这地方熬着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窗外又飘落起了雪花。
掰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慢慢品尝着甜腻的滋味。想必不需要太长时间吧。
以福王暴躁易怒的行事风格,应该今夜就会动手。一旦被翻盘,最迟明天,朝廷的大军就要上门抄家了。说不定还是沈思书带兵呢。
也许是外面实在太安静了,吃饱喝足了,不免一阵困意涌上来。
吴婕也不敢沉睡,干脆在那张陈旧的椅子上坐下来,眯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突然外面暴起一团亮光,紧接着是一阵喧嚣声。
在寂静的深夜中,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和突兀。吴婕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凑到窗前,向外看去。
依然是黑沉沉的一片,但是从惊慌的尖叫声中,吴婕明白,是自己预料中的一幕开始了。
喧嚣声的范围在迅速扩大,从前庭向后,很快,整个内院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中,很多宫室亮起灯火,一些丫环奉了主人的命令,睡眼朦胧地出门查探,却被突兀闯入的黑甲士兵吓了个半死。
精锐的士兵持着明晃晃的刀剑,从前庭一路向后,迅速攻陷了王府。
而守卫府内的都是福王的心腹精锐,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双方在前庭一片混战,鲜血满地。
后院也乱成一团,宫人四散奔逃,高声呵斥的,推搡辱骂的,还有哭爹喊娘的,原本寂静的宫室变得嘈杂混乱。
禁军士兵只能控制部分重要的宫室,而像冬旭院这种偏僻地方,自然无人问津。透过布满了积雪和灰尘的窗户,吴婕能看到有些慌乱的婢仆杂役正在无头苍蝇般满地乱窜,一个不慎遇到了杀入的禁军,就是身首异处。
任何大厦将倾的时刻,都是这般的情形吧。
再等一阵子出去,如今一片混乱,很容易被当做福王的妻妾而羁押起来。吴婕打定了主意,然后在这个偏僻的房间里,安心呆了下来。
又过了半天时间,外面风雪不停,天色阴沉沉的。
吴婕正坐在椅子上似睡非睡,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吱呀声。
她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凑到窗户边,大门竟然被推开了,两个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当先一个肥胖无比,仿佛一座肉山。正是福王本人。
吴婕难以置信,福王怎么又跑回王府里来了那些禁军侍卫竟然没将人抓住吗
他逃跑也就罢了,好死不死怎么偏偏选了这个院子。
吴婕四面看了看,迅速将自己停留的痕迹收拾干净,然后绕到了最东边的壁橱后面,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顾不得书橱顶端的灰尘,她悄悄俯下身。
只希望福王不要上楼,上了楼也不要选择这个房间。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福王不仅上了楼,还就冲着这个房间跑了过来。
听着开门的声响,吴婕简直悔青了肠子,自己怎么好死不死就选择了这个房间呢。
只能说最偏僻隐蔽的院落和最方便逃跑的房间,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视线尽头,房门被人推开了一道缝隙,福王肥胖的身影挤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身影。
隔着家具,吴婕看不清楚来人容貌,但直觉地想到了那个葡萄美人。
幸而两人并没有向着东边走,而是选择了停在房间中央。
这里是书房,隔着几重书架,吴婕看不见两人身影,但说话声却一清二楚。
“这个贱婢生的小杂种那些乱臣贼子”福王的声音颤抖地厉害,也不知是因为怒火,还是恐惧。
吴婕几乎能猜到事件的经过,元璟提前数日秘密潜入了金芜城内,必然是早已经联络了城中的一些达官贵人,尤其手握兵权的将领。
福王本来为人昏聩,在封地多年专横跋扈,手下的将领惧怕其威仪的多,真心忠义的少。如今皇帝亲自上门劝降,许诺了种种好处,只怕不少人要弃暗投明了。
原本设下的杀局,干掉的只是皇帝的替身,徒劳无功,还将自己罪名铁板钉钉了。之后元璟顺势平乱,名正言顺。
福王的骂声持续了好一阵子,听得吴婕都不耐烦了。终于停歇下来。
他粗重地喘息着,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如今局面,你说怎么办”
“王爷已经败了,还能怎么办”声音清冽动人,果然是之前的那位美人。只是她对福王说话的语气,轻慢而无礼。
似乎被她这不紧不慢的语调触怒了,福王声音暴躁“你这是什么态度,觉得本王穷途末路了吗难道不都是你蛊惑本王,说什么必能成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一定成功就一定成功,王爷莫不是认为,我是老天爷吗”美人凉凉地说道,很不客气。
“你”福王脸上肥肉抽搐,怒视同伙。
美人却一派气定神闲,冲着他笑了笑“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了。”
“什么”
“王爷自缚出行,跪地求饶,想必性命还是能保住的。”
“放屁想要我对那个小杂种屈膝,想也别想”福王粗重的喘息声传来,顿了顿,又道,“就算屈膝,那个小崽子,是绝对不会放过本王的,毕竟仇怨都结下了。当年本王在宫中,可是将那个贱婢给”
福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突然又狂笑了起来,“哈哈,不必自缚出行,我就不信他还敢杀了我本王有免死金牌的,对了,就算造反,也能保全性命的免死金牌,可是父皇特赐的。那个贱婢生的小杂种,还想不到本王还有这个呢”
似乎是紧张过度了,福王一边怒骂,一边大笑,状如疯狂。
正仰头大笑着,突然感觉脖颈一凉,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对面,最后残留视线中的却只是诡异的地板和自己无头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