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月原本喜欢抱着手机看小说,现在换成了听播客和有声书,是个忠实的付费用户。她的apple store绑定了宁清的银行卡,今年到现在,花了一千多了。她并不在意这点钱,挺开心她妈有这个爱好打发时间的。
才把钱转过去,蒋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干嘛不收钱?”今天是周末,孩子爹妈都在陪孩子玩,她跟他们说了出去散步一小时,出来了就给女儿打了电话。
“我都说了不缺钱,这事没花多少钱。”宁清脸趴在枕头上,闷闷地说,“妈,你这一个什么时候做完啊?”
“应该是要做到过年。”这一个孩子她带了快一年,她都有感情了。孩子更亲她,搞得最近宝妈都吃味,说要自己带孩子睡觉,“怎么了?”
“我想让你来陪我一段时间。”宁清从床头拿了纸巾,擦掉了鼻涕,有点感冒了,“我想你了。”
“我去的话,你要上班,我白天也没事做,就晚上给你做顿饭。还不如我在外面工作,我给钱你,你去外面吃点好的呢。再说我这里也脱不了身,跟人家说好了做到过年的。”蒋月去过女儿租的房子,临街,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一早又被公交车的刹车声吵醒,而且地方太小了。
这把年纪了,老公又那样,她的经济压力很大的。
以前在乡下只交农村医疗保险,以前上班厂里哪有给你交保险的?这几年才交了医疗保险,要交满二十年退休后才能享受医保,中间缺的这十几年,都要自己花钱补,一次性补缴要好几万。
还得给自己存养老金,婆婆活着的时候,刚拿养老金也就一个月两百块,后来田地被征收后,才多了点。之前给一家人做月嫂,这个月嫂费就是人公婆出的,从国企退休的一对夫妇,一个月养老金加起来就一万多,还能补贴给儿子。蒋月以后退休了,一个月顶多拿个一千来块,现在的物价,肯定不够花的。还有看最后一场大病的钱,要自己存。
更别说为人父母的,要给女儿存一笔嫁妆。宁国涛是指望不上了,在外人看来他们可能早离了。但她没有扯那张离婚证,第一是没必要,她又没有寻找第二春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女人是多想不通才会结第二次婚,除了骗人养老金的。第二是为了女儿。离异家庭,找对象都名声不好听。
如今,蒋月也庆幸当初走了出来。比起以前种地、在工厂里三班倒、在鸡棚养鸡,带孩子哪里苦?还能拿这么多钱。这些客户的父母一般都是坐办公室的,不是乡下人。乡下爹妈肯定自己帮忙带孩子,哪里舍得花钱请月嫂?
去年过年雇主家这实在离不开,加上给了丰厚的红包,蒋月也就没有去京州跟女儿过年,她自己跑了杭州一趟,五一说要过来的,又临时加了班,国庆宁国涛又出了这档子事,母女俩确实很久没见了。
蒋月耐心哄女儿,“乖,咱们这两年好好赚钱,一起买个房子,等我退休了天天给你做饭。妈妈还得给你存嫁妆呢,得趁能赚钱的时候多赚钱啊。”
“我不需要你给我存嫁妆。”宁清有点生气,每一年都是这样,“钱是赚不完的啊,你老了不有我养你吗?”
“哎呀,你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不要男朋友陪,要一个老妈子陪你?”
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每一次,都是沉默,蒋月停下了脚步,“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是不是都没有找过一个男朋友?你觉得你这样正常吗?”
“你确定你要来跟我讨论什么叫正常,什么不正常?”
“我这个没文化的,说不过你这个大学生。但你为了一个男人,就要这辈子都不谈恋爱不结婚?这是正常?”蒋月说到这事就头疼,但女儿都快三十了,还是个死脑筋,“这么多年有回来找过你一次吗?人家有钱人,结婚是不会看上你的。”
宁清觉得厌烦,一时脆弱,觉得独身一人在这个城市太孤单,太久没见妈妈,想让她来陪自己。被拒绝后,还要被说一顿。
早知道她连提都不提了,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今天心情太糟糕了才会生出矫情的孤独感。
“妈,你真觉得我会在乎你说我不正常吗?”来了姨妈的她很累,“我不想跟你吵,也没力气说服你。你应该知道,我早就不渴望你们的理解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要用为了我好的借口来这么骂我。如果你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就挂电话,等你冷静了再来联系我。”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心硬,对你妈都能这么说话。”蒋月听了女儿这么冷静的口吻简直要疯,但这个小白眼狼真能干得出几个月都不联系她的事,“我在外这么辛苦打工,不就为了给你存嫁妆。跟你爸不离婚,就想让你以后找个好人家,你跟你们宁家人一样,就是个白眼狼。”
“我不要你帮我存嫁妆,你留着自己养老。如果打工辛苦,你可以退休,我可以给你生活费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宁清停顿了下,“你真想离婚,那就离,大可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
这话在旁人看来就是大逆不道,哪有做子女的让父母离婚的?
尝过了爱情的美好,经济独立更进一步尝到自由的滋味,且看了夫妻俩无数次毫无体面、歇斯底里吵架后,她不会再渴望爸爸妈妈在一起有个完整的家。婚姻不应该束缚个体的自由,如果当事人觉得不自由的话。
蒋月气得手抖,直接挂了电话。在这个绿化环境十分好的小区里走了两圈才冷静下来,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休息。
对于这个女儿,她什么都说不了、做不了。对于一个看的比你都透的人,你是毫无办法的。
可人生,看太透了,还有什么意思?
宁清起身给倒了杯热水冲泡了姜枣茶,来了姨妈,下腹坠着疼。在略带凉意的房间里,半躺在床上,腰后的枕头蓬松柔软,她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温热的茶。
她并不心硬,只是不愿做无用功。试图改变他人,是最没用的事情。
拿过床头柜上的书,这一本从高中带到大学,再到每一个出租屋里。她掀开扉页,当年稚嫩的笔迹写着一句她最喜欢的话:
平静的背后无不隐藏着压抑的痛苦。
第24章
小高考于一中学生而言,如同中场休息,考试过后的学习才是主场。五门课,几乎所有考试内容都会在高二上完。
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数学雷打不动一天两节,剩下的六节各科轮着分,每周两节体育课。周日难得休息半天,晚上回来就得来一场数学考试收心。数学考试会多占半小时的晚自习,但其他学科作业并不会少,自己想办法把作业赶出来。
论折磨人,还是这帮老师天赋异禀,半天放假都玩的不痛快,晚上都一场刑在等着自己。
也幸亏语文老胡看得开,给学生布置点非书面作业。语文这东西怎么提升?把技巧教给了学生,必拿分的题一道不能错,剩下的,几乎是靠学生自己。语文高分,从不是老师教出来的。
老胡也无语,他带了这么多届毕业班,从没见过一个班主任在对看闲书上管得这么严。语文在理科班是不受重视的,且提分慢,搞得这么严,在课间看点新闻报纸,当着他的面,这个夏老师都能给从学生手里拿了,说看这个东西对学习有什么帮助?
这是在说给谁听?他建议学生多读报读书,她转头就给禁了?
虽然高中的唯一目的就是高考,但一中与其他学校的那么一点区别,就是不完全把学生当考试机器。这样的搞法,不论结果,是会破坏教育生态的。他在一中多少年了?就算三班现在在理科班里名列前茅,按经验看,高二的排名不具备参考和预测价值。面对一群经验丰富、张弛有度的老班主任,到了高三才是重头戏,一定会被反超。
算了,遇到个没文化的,他才懒得说。
最近徐晨心情十分糟糕,小高考后才三个礼拜,就有了一场月考。他的物理,得了c。
理科必选的物理,拿了c,一本都考不上。总分再高都没用,更何况他总分也没高到哪去。
宁清看完排名回来,就看到了徐晨趴在桌子上,一向下课就跑了没影的他,一反常态,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鬼画符,牛顿定律都要被他篡改,才想起他物理考砸了。
她这次英语没考好,最后一篇阅读没看懂,运气也不好,一个都没蒙对。排名一下子跌到了十四,瞟了眼第一名,毫无意外,又是赵昕远。那个讨人厌的李慧,英语几乎满分。
有过五分钟的失落,但到底有限,她该怎么学就怎么学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