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里面没有办法的。
如果她是个男孩,现在就要担起保护妈妈和奶奶的责任。是个女孩,同样要如此。
“清清,你十九岁了,不小了。我不想让你来看我,但今天你来了,我就得跟你上课。我在里面,你就代表了我们家的门面。村子里,一张脸面最重要。”宁国涛的视线划过面前的老婆和老妈,“现在这个时候,你不允许哭。我这次倒霉也认了,如果真在里面关两三年,你就得承担起责任照顾她们。我不在家,有谁要敢来欺负我们家,你都要拿出气魄来。”
阴冷的小房间里,宁清被震慑住了不敢哭,不敢表现得慌张。心中有无数个问题,如果你真要在里面关两三年,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保护她们?除了读书,我又有什么能力呢?要有人来欺负,难道我拿刀捅了人来跟你一起坐牢吗?
看着爸爸严肃到凶狠的眼神,她不敢问。
就算伤心,她都应该表现得若无其事。担起责任的人,心中再茫然,都不应该展现出无能为力。装,也要装过去。
在回去的路上,反而是她对妈妈和奶奶说,爸爸已经在里面暂时出不来了,你们再伤心,都要把自己身体放在第一位。这个家,不能再有一个人倒下了。
她要把自己当作大人了。
可是,当看到赵昕远的这一瞬,她又不想长大了。
装过大人,在他妈妈面前口不择言过,但她怎么会伤害他?造口业就要承受业力的吞噬。这件事,再没了在他面前开口的余地。
而刚刚这句,宁清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当然不会怪自己,只觉得李慧是不是他妈的有病啊。
赵昕远瞒着父母早一天回来,骗了爷爷说去朋友家玩。她还是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她,一下火车就赶来了学校,估计能碰上她。
他们已经有十天没见了。
可真是个惊喜。
他无意当演员让人看戏,也不愿当了别人的面让她觉得难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对她说,“拿完资料了?走吧。”
李慧看着他们的离去,赵昕远这是一句招呼都没跟她打。
从教学楼到大门口,是颇长的一段路。看着旁边的人来人往,一下子都无法适应。终日校服、被高考的重压折腾到灰头土脸的高三学生,终于开始了打扮自己。
最青春的时候,他们都被塞进了肥大的运动服里,对服装的审美实践彻底缺失。被压抑了好几年后,获得打扮自由的高中毕业生们开始了对审美的初步尝试,穿上自己的衣服不说,还染了头发化了妆,做一切本有权利做,但被认为是会影响了学习而被禁止的事。
还未至盛夏,他就已经穿上了运动短裤,脚蹬球鞋,当他步伐稍快时,宁清都快要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一直走到校门口时,他都不跟她讲一句话。
出了校门右转,宁清终于走上前,主动拉了他的手。可才刚触碰到他的手指,就被他甩开,他加快了步子像是对她避之不及。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讨好地跑上前再次拉住他的手,怕他再次甩开,她这都不是牵手了,抓着他的四根手指像拧麻绳一样扯住。
在爬满藤蔓的学校围墙边,赵昕远突然停下,“你没有一句解释的吗?”
如果是旁人,他自尊高到断然不会要解释,当场就能绝交了。
“我跟她说什么,你就要信什么吗?”
他再次甩开了她的手,心中火极大,他无法接受她这样不纯粹的喜欢,“那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对她说那句话?就为了自己爽吗?”
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宁清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敢再碰他的手,“那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他想也没想,一句不行就说出了口。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你的喜欢如此廉价吗?就是为了气别人吗?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两天的担心受怕,再见到他,就被他指责她的喜欢廉价,如果让他知道了她对他妈妈说出那样的话,她都不敢想他会怎样。
“我对你有多少喜欢,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知道。”
两人的僵持被电瓶车的喇叭声打破,“宁姐,你怎么不等我?”
徐晨刚刚去了物理老师办公室,拿了a,让老师请他吃饭,老师说请他吃蚕豆,又被踢了一脚后灰溜溜地回教室了。回了教室发现宁清走了,他说好送她去汽车站的。想着问她什么时候有空,那一道物理题的恩情太大了,必须请吃饭。
边骑车边往右边看着,还真看到了宁清的背影,正在和她讲话的是赵昕远。刚刚去物理办公室还听到老师在说赵昕远,说他这次非常可惜,差了几分,当初计划过留学,忙着考语言成绩,也没参加自主招生拿到加分。
赵昕远冷笑一声,“我耽误你们了?”
宁清忽略了他的阴阳怪气,对徐晨说,“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你先走吧。”
徐晨听到了赵昕远的话,他们好像在吵架?万一他没考上清北,心态失衡了要欺负宁姐呢。
“你确定你没事?”
赵昕远直接回了徐晨,“那你觉得她能有什么事?”
“哦,就是我说好送她去车站的,既然你送她,那就没事了。”徐晨不跟没考好的人计较,“宁姐回去记得看□□,请你吃饭的事我可没忘。”
宁清勉强笑了笑,“好,再见。”
“这么不舍得,你怎么不坐他车走?”
赵昕远很烦,她能对别人笑着挥手告别,对他怎么一句解释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