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柏德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胜利方式,就是等待。
等待着不让对方有机会抓住自己的破绽、等待着对方自己倒下,迎来自己的胜利……。
可是当柏德看见烈紫荆的双眼,却不再这么想了。
给予值得尊敬的人,应有的尊敬。
「可恶啊!我至少要让你死得像是一个斗士!」柏德重新下定决心。他的双手开始局部兽化。
※
深夜之中,依然灯火通明的城市。
「你看。」烈永寧站在高塔上,指着漆黑夜晚中的赤港。
所谓高塔,当然是赤港引以为傲的「纪念光塔」。
「我该看什么?」年幼的烈紫荆疑惑的看着爷爷的侧脸,不明白夜景之中,究竟藏着什么。
「这座城市。」烈永寧说:「你可以想像,六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靠狩猎海兽维生,没有电力的渔村。但是现在,港口的规模扩大了、电力充足了、甚至赤港机场成为了国际间重要的一个枢纽。」
烈紫荆不太明白爷爷想要表达的事情,也难以想像六十年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可是烈紫荆知道,爷爷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在颤抖。
「烈家从渔村中的王者,逐渐变成了这个城市的宰制者。」烈永寧的目光突然推了烈紫荆的肩膀一下:「但是,这一切现在正在改变。如果我们不能够继续站在高处,我们就只能坠落。」
烈紫荆被爷爷的举动吓到,险些摔落。她勉强保持平衡,心跳加速,无力回覆爷爷的话。
「紫荆,你有着爷爷没有的天赋,你跟我的爷爷一样,可以成为赤港的王者。」烈永寧看着紫荆,神色严厉中参杂着和蔼。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好像烈永寧对待赤港一样。
这个地方困住了他一辈子,让他为着这里打拼。他在这里失去了一切,又在这里得到了一切。现在他担心的,是他最终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烈紫荆不明所以,于是站稳脚步问:「爷爷,我该做什么?」
「接过烈家的座位,成为赤港的王。」烈永寧说:「然后记住,永远不要被挤下去。」
「因为坠落的王,活不成。」烈永寧说完,把一旁的对头给推下了高塔。
※
柏德的右手化成了一面「漆黑的墙」,宛如噩梦。
其实那不是墙,只是一张巨大的手,但是重伤的烈紫荆没有察觉。
她想要闪躲,却翻不过柏德的右手、也无法逃出,只能任凭自己的身躯被搧飞到半空之中。
烈紫荆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召唤武器,她也没有血可以流了。
就在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所追求的赤港何等渺小。而失去了自己,就注定面临瓦解的烈家,想起来又是那么的可笑。
依靠一个人的组织,跟那个人本身,几乎已经没有差别;但是作为组织,何等脆弱。
落地。
烈紫荆不再有动作,殞落的王者,将不再兴起。
一代强豪,终将失去光彩;赤港烈家,就此退居幕后。
而一手毁掉这一切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却注定要成为大人物的犴族少年—千面柏德。
柏德动手前,也大概知道烈紫荆的下场;毕竟她的伤势过重,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已经听起来像是要消散在风中的烛火。
可是柏德选择回应对方的坚持,就像他在冰原之地歷经的一切,教会他生存一样。猎人得要学会如何在荒野中求生;斗士则追求着最后的奋死一战。
儘管柏德已经学会冷酷,却无法无情。他静静的走道烈紫荆的身旁,看着倒在地上的豪杰,心中一丝的自豪都没有。
如果可以,他寧可先让这个人活下去,反正胜负总有一天可以拚个高下,何必急于今朝。
柏德跪了下来,缓缓地将烈紫荆不甘心的双眼给闔上。
佇立了好一阵子,柏德才起身缓缓离去。
他知道,他要去迎接他的最后一场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