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已经执行完这个任务了,不对,是小练习。
他正坐在自己方才一直待着的天台望向远方。
他有时看着蔚蓝的天空,会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说不定他看到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被建构起来的小......假的世界,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
有时明明就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却觉得内心特别空虚;有时明明就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更有时明明心中的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却觉得对方离自己好远。不知为什么,他总对这个世界有种无法控制的慌张感,好像这个世界随时都会从自己手中离去,支离破碎的四散至周围。
干戈伸手举至自己眼前,手心手背的交替看了一下,又把手伸去摸摸一旁装着枪枝的袋子,他用心的感受手中的触感,体会自己还活着,还触摸得到世界的感觉。
明明这双手沾满了鲜血,也缠绕着罪孽,但他却觉得自己为了爱人付出一切的心和身体,是多么的纯洁又神圣。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在脑里浮现出罌粟的面庞。
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跟罌粟说话了,因为他们经歷太多复杂的事了。
干戈看眼手腕上的手錶,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一个小时前他就该回家了,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走进家里,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面对他们。
从最后一次为江东强出任务回来后,他就没有再跟他们说过话,也没有和他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超过十分鐘,因为他不只觉得尷尬,也觉得焦躁无比。
对罌粟感到焦躁,也对玉帛感到焦躁,更对自己感到焦躁。
他有时真的会很混乱和纠结,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到底希望自己可以给自己什么?而他想要的又到底是什么?
干戈这么想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弯腰拾起地上的袋子。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明朗了,快要得到一个头绪了,但是他又很快地又恢復平时的黯淡和萧条。
他真的想了很多,但是他却得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他的脑子,就只能思考到这个地步,无法再有更多的理解和想法了。
干戈是搭着卡门的车回来的,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在下面等他,所以看她坐在车子里东张西望时,他有些愧疚和慌张。
但卡门没说什么,只是替他开了车门,并要他赶紧上车。
卡门看上去有些担忧,他是有注意到的,只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不太想去过问,恐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慰问别人吧?
两人一路维持着沉静就这样开回了家,在准备下车时,卡门才开口和干戈说话。
「我很早就被罌粟叫来接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她拔出车钥匙,打开驾驶座的门下了车。
干戈小声地向她道谢,然后自己走上了通往一楼的楼梯。
卡门到了自己家就停下脚步了,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家去。
干戈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回身推开柜子,露出藏在后方的门。
看着面前的门,他又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在脑子里快速地想着该偽装成什么样的表情,然后如果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该说什么话。
如果是玉帛上来迎接的话,就面无表情,如果是罌粟过来的话,就面无表情,好吧,好像无论如何都是面无表情。他们问到任务状况,就说很顺利,他们说要不要吃点水果,就说不要,他们说会不会累,就说自己没事。
等他觉得一切都准备好后,他打开了家门。
他原先预想罌粟应该会站在餐桌旁,听到他的开门声后回头,笑着问他进行得如何?或是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这都很好应付。
他只要面无表情的说一切都很完美,然后就把枪枝拿去武器库放,就可以直接回自己房里了,其馀的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到就好。
但是,他还真没有想到的是,现实的一切竟然会与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大大超出他的想像了。
他松开了手中握着的门把,也同时松开了另一手的袋子,门咿咿呀呀的往旁边极缓慢地打开,就好像在用声音告知时间已经被放慢化了,直至继续往前的惯性已被消耗殆尽,缓缓的停滞在半空中,空间才恢復了死寂。
有一剎那,干戈回想起六岁那年,他在半夜被母亲的尖叫声吓醒,跑出房门后看到外面的一切。
完好如初的家饰装摆,根本不配配上母亲那高亢的叫声。
而现在眼前残缺不堪的模样,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寂静无籟。
餐厅的橱柜上没有个完整的碗盘,地上散得到处是玻璃和瓷器碎片,餐桌、茶几、沙发严重位移,电视仰翻在地上,书柜上的书也似乎被什么极力撞击过,掉落了许多在地上。
干戈看着昔日温馨间适的家窝成了就像被十几发砲弹打过的模样,心里不自觉的泛起阵阵无法平息的悲痛涟漪。
但是就在同一剎那,他马上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便即刻慌慌张张的往家里走去。
他跨过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残物,就像在跑田径障碍似的,每个阻挡自己的障碍物都像是在测验他心中的决心和受挫力,试图用这种视觉衝击的方式来加剧他心里的恐惧感,让他一决不振。
干戈在屋子里左顾右盼起来,先往厨房跑去,又往罌粟的书房跑去,再前往罌粟的卧室,但是到处都找不到半个人影。
直到,他走出自己卧室,正感到担忧和焦急的思考时,他刚好转头看向了平时他们做体能运动的那个区块。
平时该掛在天花板上的拳击沙包现在正倒在地上,而就在沙包的后面有一隻手伸了出来,静静的瘫在地上,就像在等待有人前去发现它似的。
干戈直直盯着那隻手,踩着缓慢的步伐,不敢揣测和猜想的往那里走了过去。
随着越来越靠近那隻手的所在地,干戈在心里不断的祈祷着等等看到的东西不会是他最害怕的那个画面,那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快到发麻发痛,快到他身子颤抖起来。
他又一次体验到痛的感觉,但是他现在没那个心思去感受它。
干戈揪紧自己的衣服,几乎是屏气不呼吸,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终于来到了那隻手旁边。
看着眼前的景象,干戈不愿接受的闭上眼,就像是耗尽全身力气的跪在了地上。
他哭了出来,往前爬了过去。
「罌粟......。」
他先握住对方的手,然后来到他身旁。
抱住他,将他面朝下的身子翻了过来。
「罌粟......,」干戈轻轻呼唤他,然后摸摸他的脸庞。
但是罌粟没有反应,只是静静闭着眼睛,毫无气息的瘫软在他腿上。
干戈看着对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的生气,反而是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
「罌粟,」他再次试图唤醒他,并轻轻摇晃他的身子。
干戈低头看着对方睡去的面容,然后往左看向他的身体,想要寻找让对方故障的源头。
直到看到他腹部染红的衣布,干戈哭着摇了摇头,「不可以......,」他再次转头看向罌粟的脸,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回地上。
反手抓住自己的衣服下襬,干戈赶紧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然后上前把罌粟的衣服掀起来,并拿着衣服轻轻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