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珩拳头攥得泛白,苍白的手臂青筋凸显,盛筱看着他,想从他嘴里听出一点解释,但发现,他在跟朋友之间的聊天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筱筱,你别哭。”
他染血的掌心朝她伸了过来,接住她滑过下巴的泪珠,就在他指腹要碰到她脸颊时,少女张了张唇:“那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少年迈步朝她走了过去,瞳仁沉溺于黑夜之中:“我不允许,筱筱,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下一秒,盛筱转身往大门跑了出去,模糊摇晃的视线里,是沈岩和林舒亦惊愕的神色,还有盛怀民紧张的不安:“筱筱——”
沈溪珩要追上去,却让盛怀民拦住了,年过四十的父亲,神色沉沉地看他:“你就是这样照顾筱筱的?看来,我们两家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退婚的事宜。”
盛怀民出身农村,是个思想保守的老一辈,他的婚姻也是,十七岁那一年,父亲带着他去认了未婚妻,那时他就把秋沅当成自己要照顾的妻子,无论刮风下雨,学习再忙,他都会去她家帮忙干活,秋沅有时会坐在田埂上,有时候就坐在屋门口,其实他说不上有多勤快,他就是想去看看她。
他也以为,沈溪珩是这样的。
“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盛怀民笑了声,朝沈岩道:“你们把筱筱照顾得很好,她能有今天的成绩你们占一半的功劳,你以后也别再提欠我恩情的事了。”
“怀民!”
沈岩紧张道:“两个孩子有感情,咱们这不是说好的……”
盛怀民抬了下手,打住他的话:“时代不同了,孩子有自己的选择权,其实父母之命也不见得好,你看我,最后还不是离了。”
林舒亦扯了扯嘴角:“我看阿珩跟筱筱感情挺好的,刚才就是两个小孩闹别扭。”
盛怀民笑了下:“筱丫头把你家窗户砸烂了,得赔。”
沈岩生气了:“这种事你跟我计较什么!”
盛怀民抬眸,偏厅的角落里,被砸破的玻璃窗边站着道少年身影,阳光透过支离破碎的窗棱镜映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破碎又阴翳。
“溪珩,你的未来还远着,会遇到很多好女孩,喜欢也不过是暂时的,最重要的,是找到同路人。”
盛怀民最后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朝沈岩和林舒亦略微欠身,离开了。
沈岩和林舒亦都说不出一句话。
沈溪珩的耳朵里嗡着盛怀民的那一句“同路人”。
高中三年,他学艺术,她学理科,地图上隔了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他以为上大学后,那四年就能在一个地方了,结果还是,遇不上。
手里的碎玻璃扎进掌心,他忽然转身往大门走了出去——
“阿珩!”
林舒亦忽然喊了声,“许姨,快把门关上!”
“哐当!”
沈溪珩染血的手把桌上的青花瓷推撒在地,抬腿踢开了屋门,突然,沈岩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是想娶盛筱,就给我好好闯出个样子!回国后,我跟你妈自然会帮你。”
沈溪珩瞳仁溢出血丝,冷笑时眼底没有温度:“帮我?我的人生真是合你们的心意,沈岩,我是你们的附属品吗,我是傀儡吗?”
“阿珩!”
林舒亦心疼地要去看他的手:“你别这样,妈妈帮你去跟筱筱解释……”
沈溪珩抽回手,脖颈上青筋凸起,“然后让她连你们也恨上,恨上整个沈家,是吗?”
沈岩沉吸了口气,“爸爸妈妈这么做都是没办法……阿珩,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那什么是严重?”
沈溪珩冷笑地看了他一眼,抬脚踢向客厅的古董斗柜,上面放着的收藏品悉数砸落到地上,发出尖锐的破碎声,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什么是严重?”
林舒亦扶着他的手紧张道:“阿珩,你信爸爸妈妈一回,我们做的决定从来没错过,你看我们让你跟筱筱订婚,你一开始不也不喜欢么,现在……”
“然后在我想跟筱筱一起出国的时候,你们就跳出来反对,我人生的每一步棋你们都设计好了,我真是个蠢货!”
“沈溪珩!”
沈岩忽然沉声吼了他一句,额头青筋暴起:“你让筱筱跟你出国,你有没有想过她在国内的家人?你永远只为自己着想!以自己为中心,那你何曾想过我跟你妈妈!”
他话音一落,林舒亦眼眶瞬间红了。
沈岩手掌钳着沈溪珩的肩胛骨,他是个练家子,知道怎么打人最疼——
“从小到大,你要做什么事没人能管得住你,好好的文化课不上,自己就要跑去学艺术,我拦着你,你就不回家,你妈妈怕你饿死偷偷给你塞钱。你以为我不知道?说要出国,行,你自己看看,就看咱们这片区,出国的能有几个回来的?”
沈溪珩双手紧紧攥拳,“我说过我会回来。”
“纪凌峰的大哥也说会回来,然后呢,你看凌峰那小子天天来家里找你玩,忍你的臭脾气,天天喊你哥,你以为他真当你是哥?”
“够了!”
沈溪珩甩开沈岩的手臂,瞳仁凝在他脸上,“你们不就是怕我跟筱筱出国了,在那里定居不给你们养老了吗?自私的是你们!”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