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成安公主叹息一声,颇有些自怜,“咱们姊妹几个,就属你与夷安命最好,一个嫁了英武郎君,一个嫁了竹马少年……”
嘉宁前世今生都不大耐烦应付这人,见她一副预备长篇大论的模样,忙出言打断:“成安阿姊这话说得奇怪,乔大人少年得志,乃大应肱骨男儿,又向来爱重你,你怎能……”说着,有些痛心疾首地看向成安公主,又状似无意地往成安夫婿的方向瞥了一眼,“若是这话传到乔大人耳朵里,还以为是你心有不满呢……仔细伤了夫妻感情。”最后两句,少女几乎是用耳语之音说的。
简单一句话被三言两语曲解成这般,成安公主不禁有些气结,怒目而视。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看着对方一副郁怒难掩的模样,嘉宁胸中闪过一阵快意,飞快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成安你便少说几句吧,省得被舅父知晓了,还以为你婚事不遂呢,那他多伤心呀……”
成安的夫婿是天子钦点的。对夫婿不满,往大了说——不就是对天子的安排不满意么?
嘉宁从小就口齿伶俐,成安年长于她,但也鲜少在她这里占到口舌便宜。若非除了她以外的几位公主都不在场,而成安又向来不将那些个宗室女放在眼里,也不会凑到嘉宁面前来自找没趣。
成安气鼓鼓地坐直身子,连白玉雪肤膏都抛到了脑后。天子的几位公主,就属她与嘉宁最不对盘。
见成安偃旗息鼓,嘉宁也不愿与之纠缠,淡淡一笑,欲收回视线,却正好撞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眸若碧水,眉眼弯弯。
若非嘉宁前世亲眼见过他满脸阴骛,狂热而疯狂的模样,她自己都很难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清朗男子与任何不善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隐忍如蝮蛇,多智近妖——这是前世她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判断。
——梁王,闻人熹。
嘉宁猛地抬手掐住自己的腿肉,强迫自己压抑恐惧、镇定下来——终究是她高估了自己,绕是在入宫前作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仍是在与闻人熹对上视线的那一霎,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那双眼睛,是她的梦魇!
她还记得男子冰凉的手抚过自己灼热的背脊、脖颈,然后猛地拽住发根,提起她因药物而绵软无力的头颅,逼迫自己与之对视。
眼神薄凉,眸底森冷,他毫不吝惜地将瘫软在榻上的自己拽到怀中,一字一顿地唤着她的名字:
“泱、泱……”
“嘉、宁……”
“你为什么要给陆聿守节?”
这个姿势过于屈辱,嘉宁气得目眦欲裂,抬起涂着丹蔻的指甲一通乱抓,在闻人熹颈上留下道道血痕。
“闻人熹——”嘉宁胸腔狂振,几乎想要呕血,“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闻人熹松开她微微汗湿的长发,管也不管她乱抓的手指,转而扼住了少女纤细的脖颈。
“回答我、”男子眼底闪过阴郁的茫然,扣在嘉宁脖颈上的手渐渐用力“回答我啊——”
“咳咳——”少女痛苦地咳嗽着,半是被掐的,半是被吓得,“你在、发、什么疯、”
“陆、聿都、都死了八年了——”
“呵”闻人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八年……呵呵,的确是八年……”他忽而松了劲。
嘉宁察觉到横亘在脖颈上的手软下去,忙将其掀开,跌跌撞撞地翻身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