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总是会幻想着,高中毕业后,要靠着跑步上大学,哪一间大学都无所谓,只要还可以跑步就行了,或许更努力一点,我还可以靠跑步赚点钱,不管如何,我喜欢跑步,跑步的那短短几秒,我是专注的,像是世上所有烦恼都可以在这短短的几秒,完全被解决,压根不存在。
可惜右脚上了石膏后,我的幻想就被扼杀了,像是被硬梆梆的石膏勒死般,限制了我的自由,也限制了我的幻想。
当我撑起拐杖向前「跃进」时,莫名的幻想又浮现了。
掩护林明轩逃走是「真心」,虽然「忌妒」还是希望他被抓起来,并得到些教训,但身体坦然地为「真心」行动了。
为「真心」而行动,有种豁然轻松的感觉。
「来抓我啊!笨警察!」我喊着。
然而,回头瞬间,一名武装警察飞扑过来,挨上一棍后,我知道双腿尽力了,于是冷笑一声决定跟他们打上一架,但还没举起双拳摆出攻击姿势前,我的眼前就一片黑暗,破布掩住我的视线,背后有粗壮的手臂勒住脖子,让我一时间挣脱不了,接着有股浓烈的刺鼻味,强行拉走我的意识。
双眼闭上失去意识前,我听见了令我厌恶的声音。
是父亲。
我惊醒在黑暗中。
心中随即冒出无数问题,而上天开玩笑般地,把答案都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正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外面传来急促谈话声,情急之下我瞇着眼迅速扫一下四周。
似乎是间病房。
接着我又立即闔上眼装睡,直觉警告我必须这么做。
「你们这群饭桶!」
「江会长要的不是这个人!」我惊讶地听出这是蓝警官的声音。
数支鞋跟击地有声,叩叩叩地从外头走到内头,即便紧张到冒冷汗,此刻我也得隐藏已经醒来。
突然,像是有谁被什么重物殴打的样子,撞上了铁柜,并与铁柜一起发出闷哼,「没用的废物……」打人的是蓝警官,发出闷哼的是父亲,蓝警官一拳后还没消气,又继续在父亲身上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着。
「一天到晚只想要出风头……想爬到我头上是吗?」
最后蓝警官喘口气,终于停手。
「不管要做什么,最后请收拾乾净!江会长下个月要选立委,不要给他製造麻烦。」接着又道。
「如果你儿子听到甚么不该听的内容,一样处理掉。」他低沉嗓音无情说道。
「……」
「快去把那个高中生找回来。」蓝警官命令,接着又是一连串凌乱脚步穿出病房的声音。
「是。」父亲似乎地位较蓝警官低。
「你儿子……该怎么处理?」眼前变成一片黑前,我听见陌生人低声开口问。
接着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
病房关门瞬间,另一端柜子上的手机震动同时响起,大惊之下我依然不敢乱动,我这时才发现手腕被銬在病床栏杆上,像惊弓之鸟的我,大气不敢喘一下,深怕他们随时会再出现。
十分鐘过去,手机断断续续震动着,像是收讯很不佳,我确定病房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右脚石膏与右手手銬限制了我部分的行动,拖行手銬连同整张病床一起,我终于在墙边的柜子上找到遗失的手机。
上头是满满的母亲来电,我小力的按着萤幕,用一个彆扭的姿势回电话。
「小岳!你在哪里?」母亲的声音像被一把刀截开成好几片段,我甚至听不清楚。
「我……这里应该是医院。」我努力寻找房间可以确认位置的讯息,但四周只有与我紧密相连的病床,与几面铁柜。
我忽然发现这个放手机的铁柜有些凹陷,是刚才父亲撞上铁柜时造成的。
「妈……不要……警……好……」母亲听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收讯不良我几乎听到母亲声音,隔着电话,我似乎隐约听见那头正在施放烟火,还有母亲啜泣的声音。
「没事,他们现在都不在,我想办法逃出去。」我猜测她可能问的问题做回应,但通话马上就断了。
「阎铁男在这里!」断掉前一秒,我快速地传达唯一可用讯息。
即便在这个关头,我也不想称呼他为爸爸。
接着,我开始寻找逃生方向。
试着扭转病房唯一的门把,是锁死的。
「为什么……为了林明轩要做到这种地步……」
从睁开眼到现在,我逐渐釐清状况,用我仅有的拼图讯息拼凑出一面不完整的画。
我被困在了一间有病床跟铁柜的密室,而且是被父亲,还有道貌岸然的蓝警官所逮,他们似乎要抓住林明轩,而江会长是幕后主使。
唯一幸运的是,郑子薇并没有被牵扯进来。
外头脚步声又传来,我连忙推回病床,将手机转静音,藏入棉裤口袋。
进门的是蓝警官,他方框眼镜地下完全展露了狡诈的本性。
「我一直困惑为何时间到了还没醒,原来是装的。」
蓝警官进门后,对着安静说话,而我也明白演不下去了,索性睁开眼蹬着他。
「是不知道你究竟在车上听到多少,但我之前就有在警察局警告过你了,对吗?」蓝警官故做懊恼,抓抓后脑勺步步靠近我。我想起首次在警察局找上他时,无意撞见他满抽屉的钞票,并问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学生就该好好念书,别问太多,会比较快乐喔。」他当时这么说。
「不好意思,我不是好学生,不会念书,只会打架。」我现在直视着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