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南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老爷子空了的茶杯添了点茶水。
宋老爷子今年七十三,但身体康健的很,平常极少出老宅,年轻时候在部队里边,为人脾气倔犟又老派,事事都非得按照规矩来办。
简单点来说,就是一老古板。
宋砚南也听说点沈家的事情,具体不算太清楚,只知道宋时琛喜欢的是沈家的养女,但原先沈宋两家订亲,订的却是沈家的那位真千金,老爷子为这事发了不少回脾气,宋时琛那小子也是个倔脾气,祠堂跪了好几回,也死活不同意。
“公司的事还没解决完,小琛还没回。”老爷子语气哼哼,“等会儿你给我好好敲打敲打他。”
宋砚南闻言淡淡嗯了声,拿起桌上的剥石榴的工具,帮老爷子往瓷盘里面剥,语气不紧不慢开口,
“您说都没用,我说能有什么用。”
宋老爷子瞪他一眼,抬手一拍桌子,
“所以你就不管了?”
“小琛可是你亲侄子,宋家现在这情况,以后等我两脚一蹬去了,小琛和小夏也就靠你了。”
宋家这一代运气不算太好,宋时琛父母在宋时琛八岁的时候就因为一场车祸双双去世,留下宋时琛和妹妹宋时夏。
宋时琛从小性格是小辈里面最温顺的一个,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叛逆期,老老实实的读书上学毕业工作,顺利的进宋氏集团,接了宋砚南不愿接的班。
宋时夏则是受不了老爷子的古板教育,大学出国后这些年就没怎么回来。
宋家现在能管的了的,除了老爷子,确实也就一个宋砚南。
宋砚南把石榴剥好放在白色瓷盘,手和瓷盘上都溅了点红色的汁水,他抽出一张,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语气平淡地开口,
“沈家那位真千金是什么意思?您非得小琛娶,人家姑娘就看得上他,愿意嫁吗?”
宋老爷子抬手喝茶,闻言难得语气有些缓和的开口,
“这事我当然知道,沈家那小丫头我打小就见过,你大哥大嫂还在那会儿,常来我们家玩,她对小琛啊,从小就喜欢的紧,一口一个琛哥哥的喊。”
宋砚南低头看着手指上没擦干净的石榴汁,闻言很淡地挑了下眉,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他对沈家那位千金没什么具体印象,只记得小名叫陶陶,身体不怎么好。
老爷子六十大寿的时候小丫头跟着来过一回,当时还掉到后院的池塘里去了。
一群人闹得兵荒马乱,寒冬腊月的,站在岸上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当时上高中临时回家归还偷拿老爷子车钥匙的宋砚南路过,从跳下湖把人捞上来。
小丫头瘦瘦小小的,一张脸精致好看,但白的毫无血色,被抱上岸后,懂得直哆嗦,但还强撑着,在他离开前,拽着他但校服哆哆嗦嗦的说了声谢谢哥哥。
“哎,”老爷子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脸上隐隐有些疼惜的神情,
“陶陶这丫头也是命苦,从小没养在父母身边,长大来回来还什么都得分一份给个无亲无故的养女,要是现在就连这亲事也给替了,不知道要叫外头的人给编排成什么样子!”
老爷子一拍桌,板上钉钉的语气,“反正只要我老头子还活着一天,我们宋家要娶的也就只有一个陶陶!”
宋砚南从回忆里抽回思绪,听完嗯了声,把石榴盘全推到老爷子跟前,语气不怎么走心地赞同,
“行,那就按爷爷您的意思来办。”
宋时琛紧赶慢赶的故意磨着时间才敢到家。
回来之前他就听周叔说今天宋砚南也回来了。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太爷爷叫的。
上周他大着胆子把沈黎雅叫回家吃饭,想试着让老爷子了解一下沈黎雅,希望他能改变对沈黎雅的偏见,能接受她,但不知道是谁提前告知了老爷子,他当天晚上连人带车直接被老爷子给关在屋外头。
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小少爷。”一进屋,周叔刚好端着餐盘出来,碰上笑眯眯但朝着他开口。
宋时琛心里发怵,不敢马上进屋,只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我小叔还在里面?”
周叔温和的点点头,“在跟老爷子下棋,就等你了。”
宋时琛莫名打了个寒颤,更怕了。
他从小到大最怕的人并非老爷子,而是他这位叔叔。
宋砚南只比宋时琛大七岁,打小宋时琛就喜欢黏着这位叔叔,对他对感情即崇拜又害怕,少时甚至总觉得做男人就得像宋砚南这样,一度把他当成自己的目标。
但越是这样,就越是怕他,越不敢亲近。
“还不滚进来!”
宋老爷子浑厚的声音从屋里面响起。
宋时琛硬着头皮进屋,看见桌前正捏着黑棋同老爷子对弈的男人,恭敬地开口喊了声,
“小叔。”
宋砚南闻声抬头,视线很淡地从他身上掠过,落定棋子,
“嗯。”
宋时琛喉结滚了下,想着措辞要不要再说什么。
宋老爷子盯着棋盘发愁,白棋在指间捏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