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摸了半天口袋,只摸出了一个空盒子。
“怎么也不多带点?”
上野愣了半天,神情茫然:“老大你不是说抽烟不好,要少抽么,我就只带半盒了……要不我再去买一包?”
“算了,还是少抽吧……”
槐诗摆手,无奈的笑了起来。
“是白天的事情么,老大?”
上野还记挂着白天离开医院之后的事情,他送槐诗去了油罐车爆炸的地方。
燃烧的房屋还没有完全熄灭。
匆匆撒过几点水花之后,消防队就和电视台的记者前后脚走了,蔓延的火光跳跃在焦黑的建筑上。
瀛洲多地震,而平房用的多是木构,烧起来也极快。
没过多久,一片白底里就只剩下了几点带着余烬的焦炭。
当时上野在车里,只看到怀纸老大下车之后一会儿又回来了,然后神情就平静至今,有时还会像走神一样恍惚许久。
“嗯?”
槐诗不解的回头看过来,好像没有听清他刚才的话一样。
“是白天的事情么?”上野问道:“白天,老大你去那边之后……回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这个家伙,真的是傻大个么?”槐诗摇头叹息。
上野耸肩,“因为老大总是把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嘛。”
“……”
槐诗苦笑了一下,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说:“白天的时候,我去那边,说实话,原本只是想要……帮点忙的。”
结果并没有能够帮到忙。
当火光蔓延开来之后,槐诗才发现,自己孤身一人,什么忙都帮不到。
只能徒然的看着大火扩散,将十几栋陈旧的屋子燃烧殆尽,满头白发的苍老妇人抱着稚嫩的孩子在街边无声哀哭。
那些浑浊的眼泪落在灰烬里,在破裂的水泥上染出一缕灰黑。
匆匆逃出的人站在街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家被烧毁的场景,可是却并不害怕,神情呆滞又平静,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失去一样。
槐诗低下头,看着那个已经哭不出声音的老人。
“我本来是想要保护他们的,上野。”
槐诗无声叹息:“我对她说,不要害怕,很快会有怀纸组的人过来帮忙,至少能帮你们找一个暂时住的地方,有我们在,我们会保护你,那些人不会再来,这些事情不会再发生……可一个理会我的人都没有。”
只有那个老人抬起空洞的眼瞳,满是冷漠和愤怨。
因为械斗失去了丈夫,因为禁药失去了儿子,又因为突如其来的火灾失去了最后的家……
一生被丹波内圈的苦难所折磨,早已经麻木了,见惯不惯,最后已经变成了无可失去的轻蔑。
那个老人漠然的看着槐诗的脸。
每当槐诗闭上眼睛,都能回忆起那一双浑浊的眼瞳,还有她沙哑的话语。
“她问我:你们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在漫长的沉默里,槐诗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同样都是极道,同样都是人渣,难道还会有所不同么。
在阳光下活不下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活不下去。
自始至终,无力又弱小的人只能忍受痛苦,人人索取。
对他们而言,主宰自己的同盟、他们眼前的怀纸素人,自己所谓的同胞和丹波内圈之外的黑帮,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寂静里,上野愕然的看着槐诗,忍不住挠头。
“这个不能这么说吧?”
他想了半天,认真的讲,“其实是有区别的,我觉得很有区别才对,啊,就是……我们……草……”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的脑袋里完全想不明白,一着急就语无伦次,到最后恼怒的照着自己脑门来了一锤,放弃了思考。
只是断然说道:“最起码,老大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槐诗被逗笑了:“少收了一点保护费而已,这谁都能做到吧?”
“不一样。”
上野吭哧了很久,再次开口说:“之前,老大你对我说的话我不是很懂,就是极道和落入海里的老鼠啊什么的……说真的,完全想不明白。”
他想了一下,认真的说:“但是,就算是老鼠们拼成的船,除了和其他的船打仗之外,也是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的,对吧?”
如果是怀纸老大的话,一定能够做得到!
上野,近乎盲目的坚信着这一点。
甚至比槐诗都更加相信他自己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