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又一步。
直到身后,有门扉开启的声音响起。
他的脚步停顿在半空中之中,不曾回头,不愿意再去看那一张令人作呕的面孔,只是看着前方。
隐藏着薄雾之下的面容和神情,就仿佛要将一切狰狞和怒火吞尽。
“啧,槐诗……”
就在他身后那一扇破碎的大门里,从往昔的残骸里爬出的亡魂伸出了手。
艰难的,坚定的,爬出了永恒的地狱!
……
……
在那一片永恒的黑暗里,究竟度过了多久呢?
槐诗已经忘记。
一百年,两百年?
亦或者是,一千年,一万年?
在冻结的沉睡之中,就连钢铁都为之锈蚀,风化,渐渐消散。
可在朦胧和煎熬中,他却听见了挖掘的声音,好像土石翻卷的细碎声响,以及,沙哑的声音。
在呼唤他的名字。
“槐诗。”
有人在重复着他的名字:“槐诗,槐诗,槐诗。”
喋喋不休。
他说:“槐诗!!!”
倾尽全力的,用朽坏的肺腑和被撕裂的肺腑,呐喊。
呼唤他的名字。
就像是过去的所有人一样。
让破碎的钢铁面孔,微微颤动了一瞬。感受到那些钉进自己灵魂中的匕首消失无踪。或许是已经被拔出,亦或者,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也随之风化,消散。
所存留的,只有支离破碎的自己,还有,永恒不变的地狱。
仿佛有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但却毫无踪迹。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眼前那一张衰老干枯的面孔,徒留形骸,仿佛枯骨一般的轮廓。
“槐诗……槐诗……”
那一双漆黑的眼眶里,空空荡荡,灵魂的火花在艰难的跳动着,仿佛风中残烛。
看着他,语无伦次。
“我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
哪怕是在近乎永恒的消磨中,一切都分崩离析,可在那一张干瘪又破碎的面孔之上,槐诗却分辨出了某种分明的喜悦和解脱。
他看着槐诗的面孔,一遍遍语无伦次的重复:“终于……找到你了……”
就仿佛喜极而泣。
可是干枯的灵魂中却再无眼泪。
除此之外,忘记了所有的话语。
在漫长又漫长的寻觅中,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何不能放弃……
可唯一没有忘记的,是这个无数次重复中已经快要代替自我的名字。
“这个,这个……要给你……一定要给你……”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怀中的残破的掌机,从插槽里,拔出了一枚遍布锈蚀痕迹的芯片,凑到了濒临破灭的灵魂之前。
铁片上,一滴白银之海的雨露落下,落入了槐诗的灵魂中去,令他睁开了眼睛。茫然的凝视着这个世界,感受到痛楚和近在咫尺的死亡。
可在那一张铭刻着统辖局标志的铁片之上,来自再生计划的权限降下,融入了他的灵魂里。
重新,修补一切。
赋予了生命和呼吸。
也终于让槐诗,回忆起了他的名字。
“……马克西姆?”
槐诗看着眼前的行尸走肉,看着那奄奄一息的灵魂火焰。
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又跳动了一下。
就仿佛,逝去的魂灵在一次归来了,回到了空空荡荡的躯壳里。令干枯的面孔之上,浮现熟悉的痕迹。
“原来……他是叫做马克西姆……对的,我是马克西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