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罗娴的拳头,毫不保留的,落在了她的面孔之上,自那宛如白玉一般的肌肤上,留下了刺眼的猩红。
破裂的声音响起了,来自人的面孔之后,统治者的本质彰显。
堕落的神性里,凝固的灵魂之中,为破坏而造就的力量显现结晶,再无任何的保留,向着眼前的女儿,挥出耳光。
将一切,不自量力的反抗彻底击溃。
降下了鞭挞和惩罚。
扩散的黑暗里,崩裂的巨响延绵,又被封锁在内,无从冲出。激烈的震荡在瞬间重复上百、上千、上万次之后,形成了混沌的乱流。
奇迹和灾厄之间的交锋和厮杀迎来了最高处,自咫尺之间,无休止的向着对方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施加破坏!
摧残肉体,撼动灵魂,击溃意志,泯灭反抗。
令庞大的裂隙不断的延伸在船身之上,又残酷的维持着它的完整,任由激烈的战火和厮杀将一切吞没。
直到最后,在溃散的潮声里,镜面破碎的声音响起。
当最后的力量挥霍殆尽的瞬间,金刚锥便已经将罗娴的心脏彻底贯穿,令她踉跄的后退,跌倒在地上。
再没有反抗的力气。
然后,罗刹漠然的向前,抬起手。
震怒汇聚与黄金之杵上,令杵上无以计数的细小骷髅浮现猩红,哀嚎和黑暗缠绕其上,足以毁灭所有的力量爆发。
向着罗娴的面孔,砸下!
令天空为之破裂的巨响中,飓风扩散,细密的裂隙自甲板上扩散开来,犹如蛛网。
而当风暴吹去,尘埃散尽时,罗娴依旧躺在血泊之中,空洞的眼瞳抬起,看着悬停在面孔之前的五股杵。
只差一线。
“教育到这个程度,应该差不多了吧?”
罗刹低头,俯瞰着女儿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有那倔强的神情,终究只是无奈一叹:“为何冥顽不灵呢,孩子?”
“大概是,恋爱脑吧?”
罗娴轻声呢喃:“明明应该适可而止的才对,可是纠缠不休起来,连自己都会觉得丑陋和讨厌……察觉到应该警醒的时候,却已经无法自拔。”
“真愚蠢啊。”罗刹评价。
“嗯,愚蠢,确实。”
罗娴点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勉强一笑:“妈妈,你会讨厌我吗?”
“傻话,难道天底下会有讨厌女儿的母亲么?”罗刹摇头,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叹着:“哪怕,已经被伤透了心……”
她坐在地上,怀抱着自己的女儿,时隔二十五年以来,正如梦中所想的那样,抚摸着她的长发。
轻盈又温柔。
好像生怕弄坏一样。
害怕自己所爱的宝物如同泡影那般消散,远去。
一如决定将她送离自己的身边时那样。
怎么样,都看不够。
“他还好么?”罗刹问。
“父亲很好,只是孤独。”
“是吗?他所寻求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啊。明明曾经为了变强,不惜一切,可最后,又后悔了。
结果,一无所得。”
罗刹闭上眼睛,紧贴着她的头发,告诉他:“深渊的潮汐在控诉,我听见了——我不知道吹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可他的目的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不要被波及到其中去,小娴。倘若你想要追求自己的爱,那么就要离深渊远一点,那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无法阻拦你,可能也无法再保护你了。”
罗娴疑惑:“难道你不曾怨恨么,母亲?”
“吹笛人?为何要怨恨?”罗刹反问,“从父亲,不,从曾祖父以大愿求诸与深渊的那一刻开始,威权便为凝固所染,卡瓦纳西一系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她说:“我早已经有所觉悟。”
从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也已经有所准备。有朝一日,同这所有一起,埋葬进深渊里。
为此而修持,为此而煎熬。
可这一颗自诩磐石不动之心,却又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摔成了粉碎。
只是当看到了人群里那个远道而来的消瘦身影,那一双坚毅又平静的眼眸的时候,便已经被魔念所诱惑。
不得解脱。
明明不曾期盼,却又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渴望。
是啊,就像是自己的女儿那样。
就像是罗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