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祯没有作声,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和秦樟交换了个眼神。
“你和劳瑞不用等我,我回去之后会联系你们的。”秦樟一只手搭在帷幕上,转过头同张祯道,见张祯点了头,又嘱咐小劳伦斯:
“我订了一支酒送到你那儿,你先别开,等我找你。”
“这么小气。”小劳伦斯不满地发牢骚,“不就一支酒吗?”
秦樟转回头,背对着小劳伦斯道:
“只要是我的东西——”他轻轻笑了一声,“只有我能碰。”
皇室到了目前这一代,拥有最纯正舒瓦瑟尔血统的仅有两人,一位是现在的大帝,另一位则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派人来请秦樟的这位女大公。
或许是血缘上的相似,两人都是出了名的风流。大帝在没有遇见那位——这场庆生宴的主角、他为之如痴如狂的妻子前,围绕在身边的美婢娇妾不计其数。女大公虽然并不像她的兄长那样大肆招纳美人,但荒唐的程度也不遑多让。她完全不在乎情人的种族、性别,尽管每次只叫一位情人侍奉,却也做出过一夜连换十八位情人的惊人事迹。
秦樟欣赏了一下身旁晶莹剔透的水晶砖影影绰绰映出的自己的面容,女大公一向对情人出手大方,秦樟也一向对任何主动送上门的利益来者不拒。
“秦先生,殿下有请。”
他随着人造人侍者进入包厢,这座包厢与其说是包厢,倒更像是一处小巧的宫殿。侍者挑起无色的珠帘,仿佛挑起一帘孟春时节的雨。
秦樟听见帘后有人笑着嗔道:
“殿下若是嫌弃我伺候得不好,也不必请这么个人来折辱我。瞧这模样,他就算是舍了命来哄您,丢了半条命去,我觉得您也尝不出什么趣味。”
“说什么胡话?”
女大公懒洋洋地扯了扯情人的发尾,坐姿稍微端正了些,打了个哈欠,问道:
“秦家现在是你主事?”
秦樟向女大公行了一礼,恭敬地垂着头,答道:“是的,殿下。”
“我和金猊打了一个赌。你呈上来的这几样新式武器——”女大公指了指她面前案几上的物什,“我看了一眼就知道秦家换了主事人,金猊不相信,他说你们多半只是得了新的设计师。”
名为金猊的年轻男人把盛满酒的杯子递到女大公唇下,她轻啜一口,任由情人抚弄她披散在肩头的卷曲金发,那双水蓝色的眼眸这才漫不经心地看向下首的秦樟。
“殿下和这位先生说得都是对的。”
从女大公的角度望下来,刚好能看到他生着浓密眼睫的绿眼睛,秦樟天生红得旖旎的唇更衬出这双眼澄澈的无辜。它实在不该属于一个成年人,尤其不该属于一个左右逢源的军火商。
“什么叫‘都是对的’?”金猊喝掉了杯子里的残酒,他看出了这位军火商的小心思,暗暗哂笑。女大公最近召幸了许多像军火商这种类型的男人,她明显厌倦了,而这种厌倦势必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军火商的盘算落了空。
“我是前几年接过的秦家,这一两年才开始调整武器设计的方向,这些武器的确是新近上任的设计师的作品。”
“哦,那确实都是对的。”女大公戳了戳金猊的额头,笑着问他:“这赌怎么算?我赢了还是你赢了?”
“算我们都赢了,殿下,既要罚你,也要罚我。”金猊贴着女大公的耳朵,暧昧地低语。
“殿下。”
珠帘后的人造人侍者轻声提醒道:
“秦琴女士请来了。”
“快叫她进来!”
女大公推开金猊,兴致盎然地盯着珠帘外,金猊幽怨地看着女大公,嗔道:
“您真是多情又无情。”
打情骂俏、各怀心事的两人,自然没有注意到那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军火商不动声色地挪了挪站立的位置。
谢幕之后,秦琴刚准备按照计划行事,侍者便急急上前告诉她,女大公要见她。秦琴陪伴皇后的这段时间,哦,按照他们的说法,应当叫“那位”,陪伴那位的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女大公。
传言里女大公与那位有些龌龊,但秦琴不大相信,她不认为会有人和一个病入膏肓、生命时刻危在旦夕的人计较。
替秦琴引路的侍者十分忧愁,侍者担心女大公是因为她和那位的关系打算为难她。秦琴倒是并不担心,她虽然没有见过女大公,但也听过一些有关女大公的传闻,她觉得女大公是很大度的。
“别担心,你照顾好自己。”
秦琴安慰这位眼睛里已然噙了泪花的侍者。
“还有那件事——以后也会有机会的。”
侍者使劲点了点头,轻声道:
“您千万小心。”
“我知道。”
她们踏进包厢,拉开珠帘。
秦琴听见珠帘在自己的身后坠落,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像是雨滴从屋檐上滚落,碎在青砖铺就的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