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工具离着城中村有两条大马路,是在个临时厂棚里,环境比较简陋。招工的人说伙食好,有补助,干满一年还给投保。惠圆随意地应着,眼神却在操作工人身上扫。等她扫完了一圈,问陪她的人说,是正常白班吗?有没有加班或者三班倒什么?招工的人说加班极少,全常白班。
不是三班倒,那意思是工厂除了休息的,和坐办公室的,应该都在这儿了。并没看到二狗子。
惠圆借故去了个厕所。出传达室的时候还特意跟看门的套了几句话,让人以为她真是为她亲戚探路来的。
惠圆又去了冷藏加工厂,一进去,她就明白二狗子干不了这活。因为全是白衣白帽白口罩。
惠圆又想不能太武断,万一二狗子就是这样让人以为的,反而就是藏在这样“干净”的地方呢?
惠圆没进操作间,里面温度太低,她隔着门上的玻璃看里面人的体型。没有二狗子。
可直觉又很强烈地告诉惠圆,二狗子就在这附近,不知哪个角落里佝着。
惠圆又去了趟厕所,冷藏厂有宿舍,管食堂,待遇比五金那高出一截,惠圆想那招人肯定会更严格一些。
出了工厂大门,惠圆在这两个地方标了?号。
或许二狗子知道自己要来,躲起来了?但她这个电话打得时候很小心了呀。惠圆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更大的可能是二狗子警觉,这两天没上班。
或者他本就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
惠圆对自己说,假设再碰上,一定先跟出他的老巢。然后再报警。
结果天公不作美,下了两天雨,还挺大。惠圆没有雨鞋穿,呆在宿舍里啃了两包方便面,作了几套习题。习题是舍友的,想出国,让惠圆帮完成了。
惠圆又去了两次城中村。走到那个废品收购站的时候,她心里慌了一下,停住了。二狗子鬼头鬼脑地推了个垃圾桶从里面出来。惠圆找了棵躲着,心里偷笑,完全对了,这种地方才是他呆的地方啊。
推了十几个垃圾桶,二狗子出来朝城中村走。一只手缠了块塑料布,一只手拿了两只烧饼。惠圆悄悄跟着。
惠圆不小心踩到了臭水沟,二狗子回头看了一下。
二狗子住在城中村最里边的一户低矮的房子里,像是中间隔出来的一块,外面的门都是用临时棚板搭的。他扯亮了电灯,也不洗手,开始大啃烧饼。惠圆想了想她曾经看见过的那个小商店。里面应该有公用电话。她慢慢退着,还不时望着二狗子的栖身之所。
惠圆想报警。
谁知,啃完了烧饼的二狗子又出来晃荡。看见了惠圆,拔腿就跑。
惠圆大喊,抓住他,杀人犯跑了。她的声音很尖,城中村很多窗户都开了条缝。惠圆继续喊,二狗子,我报警了,你跑不了了。
二狗子站住了。
一个肩膀浑圆的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肩膀顶开了惠圆,朝二狗子招招手。
他是个精神病,你惹他干嘛?大汉问惠圆。
惠圆握住书包里的砖,忿忿地说,我没惹他,他是个杀人犯!
什么杀人犯,大汉把二狗子的头搂着转了一圈,这人是个傻子,不会杀人。
二狗子从大汉的肩膀下钻出鬼头说,对,我不是杀人犯,我是个精神病,我不会杀人。
惠圆气疯了,她真希望自己此时有把刀,可看看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竟然没一个人出来帮她。而这来历不明的大汉,摆明是来救二狗子的。
惠圆不得不再次放弃。她在派出所门口徘徊了半个小时。空口无凭。
惠圆默默流了泪。她感到了自己的软弱无能。养父,死得不明不白,郎中,被人陷害,凶手就在眼前,却不能将之绳之于法。
惠圆觉得对不起他们,他们死不瞑目。
惠圆折了几只千纸鹤,挂在床头。
没几天,村长打来电话,先是说了说鸭/子与鸭蛋的行情,因为那几十只鸭/子到了村长手里。最后才蹦出主要目的:二狗子死了!
惠圆跳起来,头碰到顶栏上,咚地一声,浑然不知疼。
村长说,他跟着去看过了,身形,像二狗子,除了脸被烧得一团焦黑外,衣服里的身份证都合得上。
惠圆说不出话,她觉得二狗子没有死。但村长说他死了,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