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比医院还冷的地方,发着高烧的纪妄又临易感期,脸色煞白,目光涣散,静静的靠在墙角,呼吸轻而缓,像已经死了。
往事重演,这一次,轮到他体验这种绝望与痛苦。
伴随着的,还有无数网友的讥笑、嘲讽、感慨。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男不男女不女。
垮着腰,夏宁安嘴唇干燥起皮,望着虚空,近乎麻木的想。
……原来在夏父眼里,他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同一时刻,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程家。
程修被一巴掌扇肿了脸,他的病床前围着程父、程母两个人,被他取代了股东身份的程家大哥也在,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站在程父程母身后,开了腔。
“哎呀,我说小修,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上杆子跟别人一块交男朋友呢?你要是早说你喜欢alpha不就好了,哥身边可有不少好孩子,不比你跟别人抢好?”
情绪逐渐冷却的程父又是一阵暴怒,“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啪——”
程修被扇的吐了血。
他
漠然的坐在病床上,偏过脸,额发阴郁的洒在脸上,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急躁的程父、流泪的程母以及幸灾乐祸的程家大哥身上。
这就是他为之抛弃一切的家人。
可笑。
重生回来后为了不让程家重蹈覆辙,为了不让程父程母老无所依,为了不让程家大哥身陷牢狱,他一刻也不敢松懈,但是,程家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怀疑他喜欢alpha,他是同性恋,骂他恶心;嫌弃他丢脸丢大了,斥他丢人,扇他耳光。一句分辨也不容他,就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程修嘴唇抖了抖,想说话,迎接他的,却又是一耳光。
重重的,狠戾的,恨不得扇死他的。
耳膜剧烈一颤,一瞬间的耳鸣,鲜血溢出耳廓,他眼前一阵黑白交错的眩晕,窒息感泛上,巨大的空茫无措感中,他看见程母扑到床边,跪在地上求程父不要再打他了。
医生护士冲进病房。
程修彻底晕死过去,身体虚弱到了极致,他眼前甚至走马观花的出现了许多场景。
他看见了那个一点点被他掠夺能力,被他陷害的终于失声的纪妄。
他看见纪妄喝下那杯有问题的水,看着纪妄吐出玻璃碎渣,唇角流血,看见纪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最后沉默的站在角落里,转身离开。
如今这种说不出话,听不见声音的绝望降临到他身上,巨大的恐慌与无措传遍全身,他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颤抖,像一尾濒死的鱼。
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程父厌恶的扭过头去的脸。
程修瞳孔骤缩,哇的一声,到底还是喷出一口黑血。
不同于程家、夏家的鸡犬不宁。
纪年却受到了纪父纪母的嘘寒问暖。
“这件事情不怪你。”
豪华病房内,纪母穿着鱼尾长裙,妆容精致得体,胸前佩戴的珍珠项链闪烁着璀璨的光华,她一贯如此,哪怕再恶劣的环境,依旧保持着纪家人骨子里的高傲。
纪母端坐于床边的沙发上,姿态优雅从容,温柔的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纪年,柔声说:“家里已经第一时间为你进行舆论引导,小年,你真的喜欢夏宁安吗?”
对于纪年,纪母总是有满腔母爱。
这个迫于形势不得不寄养在外的孩子,是她每到夜晚都会愧疚惊醒的存在。这十八年来纪年没有得到良好的教育,她又怎能如此苛刻的要求他。
纪年神色疲惫,从注射抑制剂清醒后开始,他便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浅显的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局,最终却让他和程修、夏宁安吃了大苦头。
穿越以来,他一直过的顺风顺水,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惕心,也根本没想到有人居然敢一下得罪夏、程、纪三家。
这背后之人如此狂妄,若是让他找到蛛丝马迹,他定然要活剥了对方。
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纪年揉揉生疼的眉角,“妈,我说了,是水的问题。我和宁安只是朋友。”
他很清醒,大环境下alpha相恋仍然得不到大众支持,纪家又是高门背景,不可能允许继承人是个同性恋,纪年没多纠结,便做出了选择。
“水的问题,我已经让你爸去处理了,”纪母隐晦的松了口气,僵直地脊背微微放松:“你们这个年纪的alpha们玩的过分一点很正常,不必担心。你爸爸也没有生气,我们都希望你赶快好起来。”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了震,纪母看了眼电话,发现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她温和的接起,听那头的杨平期期艾艾地问:“喂?纪妄妈妈,您来过学校了?”
刺耳的名字穿过耳膜。
纪母脸上
的温和瞬间淡下来,“是的,怎么了杨老师,有事吗?”
电话那头,杨平纠结的肠子都快打结,斟酌着言辞,努力平和的问出:“您也来过我的办公室了?”
纪母皱皱眉,听的不耐烦,“嗯,我是去过。”
如果没有杨平先入为主的一句“纪妄妈妈”,她可能还会解释一下自己去办公室处理舆论的事,但一听到那个倒胃口的名字,她便一句话也不想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