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与人灵犀相通,去势快如一道滚雷,以至于裹挟出一条黑色魔气组成的长虹。
此剑一出,便骤然不见踪迹。
可天地间,却是在此刻风起云涌。
宁风尘没有擦去脸庞上的血迹,其实刚刚与东岐魔尊的对招之中,他衣袍下的肉身早已血肉模糊。
此时,血液从他的周身毛孔中流出,流过他的眼睛,弯弯曲曲淌下。
宁风尘只是不管不顾。
他这最后一剑,终于彻底递出。
先闻天地间有连绵雷声炸响,再见一道剑气以一线之势撕裂天穹。
这是宁风尘的巅峰一剑,前半剑聚集他一身杀人之技的精粹,是真正的艺术,重技。
后半剑则是以剑意融剑于天地当中,合于山川,最后引动天地之力,重意。
先后相合,技意相融,才有了这一分明跨过了八境门槛,却又没有真正跻身剑仙水准,险差一步的一剑。
不知该如何评判。
宁风尘并没有给这一剑取名。
因为在此之前,这一剑从未现世。
而这一剑后,他则是“倾家荡产”,两袖清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所以,他根本来不及取名。
宁风尘只是俯瞰脚下这片大地,视线扫过那连绵不断的起伏山脉。
最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释然之笑。
这山川如酒。
可敬旷世温柔。
“还可砸死你个老匹夫!”宁风尘没来由地怒喝一声,双手往下一按。
磅礴气机,从上而下倾泻而出。
一把开山大剑,从中而现,犹如从九天之上垂下。
更似举头三尺有神明。
四周的魔修无一例外,都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推力,不受控制地迅速后退。
天地以开山大剑为界限,分成两块。
那晦暗的云气被抽离而去,形成一道粗如山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黑色大剑。
剑尖当头而下,直指东岐魔尊。
东岐魔尊躲无可躲,只能是直直一拳轰出。
巨剑在他的拳头一丈外猛然止步,炸出一朵烟花,不断消散。
这道巨剑与拳头对撞而产生的烟花好似没有尽头,不断碰撞。
巨剑虽大,但终究是有限的,正在不断被折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东岐魔尊身形始终岿然不动,看上去这一剑似乎也拿他没办法。
可就在这时,真正的杀机爆发。
无数隐藏于黑色巨剑中纤细但灵力的剑气,激射而出,如天女散花,如暴雨梨花。
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东岐魔尊。
天地之间有无数峰。
宁风尘则是有无数道剑气,剑尖同时指向东岐魔尊,或笔直或倾斜,无一不是契合山峰的山势。
凌厉剑势与峥嵘山势的融合。
惊涛骇浪,地动山摇。
大潮从天上巍巍乎直泻而下。
魔修们吓得肝胆欲裂,不敢直视那漫天的剑气。
宁风尘身后的剑黄却是重重叹息一声。
他知道这是宁风尘的巅峰一剑,可也是最后一剑。
本该心痛,可作为剑修,他却又为宁风尘骄傲。
生前能有这样的一剑,可算不负此生修剑了。
......
东岐魔尊不由自主的眼皮子一颤,怒喝一声,迎头撞上。
剑气一道道散去。
东岐魔尊的肉身之上被破开了一个窟窿。
随后是两个窟窿,三个窟窿......
无数个窟窿。
血肉模糊,猩红血花炸开。
东岐魔尊的心口处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
即使这位魔尊体魄无双,不逊色于人族武帝,也是仍无法治愈。
伤口中有剑意横行,景象诡谲。
骤然而生,骤然而亡。
但与剑意一起消逝的,还有东岐魔尊的生机。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宁风尘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
一壶酒被宁风尘握在手中,从他的头颅上通透而入。
然后再没有拔出。
因为剑的主人,已经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东岐魔尊亦是如此。
两人通过一柄剑相连,就这么静悄悄地悬挂在空中。
.........
万古峰主宁风尘,陨落于天元八年初。
这是剑宗在这场波澜壮阔的战争中,第一个陨落的主峰峰主。
他在临死之前,将心魔一族两尊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岐魔尊击杀。
死的壮烈。
是的,东岐魔尊实际上也只是一道分魂。
但却也是东岐三魂中最强大的一道分魂了,不然也不能成为无间域第三人。
这般战力强大的一道分魂就此牺牲,即使对于家大业大的心魔族,也是难以形容的巨大损失。
这为中灵道魔之战的胜利打下了极其重要的基础。
或许后人不一定会记得在胜利前宁风尘所做出的贡献,只会记得最终获得胜利的那一场战争。
可宁风尘并不在意这些。
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定有我。
败在一时。
他没说出的下半句话是......
功在千秋。
......
剑黄的身形摇摇欲坠。
至此,牛角城的剑宗剑修已经只剩他一人了。
他也已经精疲力尽,却是不肯倒下。
剑修死在与魔族的战争中,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剑黄并不惜命。
只是,他想将这陨落在牛角城的七百剑宗弟子的本命剑带回东域。
既然如今剑宗剑修只剩他一人了,那这便是他的责任。
落叶归根。
人既然带不回去了,剑,总要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