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城市还很安静,初冬的太阳出来得晚,霓虹仍然亮着,往来车辆很少,路上有摊贩推着车,赶早出门去卖早点,路边有环卫工人在扫落叶,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伯,他腰挺不直,身形佝偻着。
星悦豪庭的小区门口栽种了不少绿植和花卉,连日降温,零星的几朵花瓣都蔫巴巴的,大叶黄杨做的绿篱有半人高,叶子上凝了霜,白里透着绿。
景召从小区出来,手里一把伞,身上背着相机。
扫街的老伯认得他,停下来打招呼:“早啊。”
他也停下:“早。”
老伯人很热情:“这么早就去工作啊?”
“嗯。”
老伯笑笑,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慢走。
他点点头,前行了几步,脚又停下来,回头询问:“我可以给您拍一张照吗?”
老伯把扫帚放到一边,拉拉衣服,整理整理帽子:“这样可以吗?”
“可以。”
景召举着相机,调好角度和曝光之后,按下快门。
画面定格,照片里的老伯站得端正,他露齿笑着,岁月的痕迹悉堆在眼角,两鬓已经斑白,眸光却依旧明亮有神。
景召把照片回放出来,走近些问:“要看看吗?”
“要看要看。”
老伯眼神不太好,景召把相机举高一些,好让他看得清。
老一辈的人不怎么拍照,老伯觉着新奇,忍不住脱下手套,摸了摸相机上面的那些按键:“拍得真好。”
“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个号码?”景召解释,“因为我拍了您的正脸,若要发布出去,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老伯很乐意,想也没想:“我同意。”
“涉及商用的话,还需要支付您费用。”
老伯十分诧异:“还有钱啊?”
景召颔首:“嗯。”
“那你岂不是随便拍个人都得付钱?”
他耐心解释:“如果照片能辨识出某个特定人的肖像,”
这样说过于专业,老人家可能听不懂,他换个直白一点的说法:“如果照片里的人能被别人认出来是谁,那拍照的人就不能随便使用、公开、发布那张照片,需要先拿到授权。”
“这么麻烦啊。”
“是有点麻烦。”
所以景召很少拍人像,更少拍正脸。
老伯爽快地把号码报给了他。
他把号码记下来,道了谢,然后背着相机继续直行,手里的雨伞没有散开,伞布折叠得整整齐齐。
*****
还没到八点,红柳巷里正是热闹时候,早出买菜的老太太在路边闲聊,穿着校服的学生穿梭人群,大爷坐在豆浆摊上,侃侃而谈,路过的上班族打电话抱怨昨夜又加了班,老街深巷里处处是人情和烟火。
小董刚到工作室,照相馆的牌子还没搬出去,就有人推门进来。
是景召。
“景老师。”小董年纪不大,是摄影专业出身,毕业还没有满两年,“今天怎么这么早?”
“去拍了一组照片。”
景召的鞋上沾了泥,还是湿的,门口有鞋柜,他把雨伞挂在了柜子上方,换上干净的鞋之后,才踩着地毯进来。
小董把写着“照相馆”三个字的牌子搬去了门口。
景召的工作室没做招牌,也没有店名,这一带的人都管他这叫红柳巷照相馆。
小董打开电脑,说工作的事:“昨天梵帝斯发了邀请函过来,想请你参加他们的冬季珠宝展。”
“帮我推了。”
景召上了二楼。
小董知道他的习惯:冲印照片期间,谢绝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