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姐真的搬去慈宁宫,整日都在她母后眼皮子底下,他恐怕见一面都难。
漱玉宫虽然束手束脚,但还算能吃点肉末渣滓。
陆景幽凝视着皇姐的神色,看得出没有半点余地,不得不依着她。
他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时不时偷瞄一眼,强行压下心底不甘。
见他如此,陆嘉念倒是忍俊不禁,慈悲怜悯地抬起柔夷,顺着他脑袋的毛发摸了摸。
陆景幽越是委屈不情愿,她看着越是欢悦,笑意愈发明显。
似乎他也发现了这一点,愤懑地就要扑上来,却让陆嘉念笑得更不道德了。
原来拿捏着要害之处,随性威逼当今陛下,竟会如此有趣吗?
她好像有点理解,为何前世今生,陆景幽总是威胁她了。
“殿下,烦请快些出来,奴婢还要去娘娘那儿复命呢。”
屋外传来崔嬷嬷的声音,陆嘉念不好再耽搁下去,应了一声推开陆景幽,忙不迭走了出去。
一路上,崔嬷嬷手执宫灯伴她身侧,彻底离开了御书房后,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扫了她一眼道:
“殿下,老奴斗胆问一句,您与陛下方才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
陆嘉念本是斩钉截铁地出声,但是一想到陆景幽将她抵在桌角,屏风外都能窥见一二,又有些心虚了。
毕竟崔嬷嬷看着她长大,如母后般将她当亲女儿关切,撒谎终究会犹豫不决。
“还说没有,您的发髻都乱了。”
崔嬷嬷嗔怪一句,沿路寻了张石凳放下宫灯,借着月色利落地为她挽好,轻叹道:
“殿下,奴婢这些时日也看在眼里,陛下待您很好。”
闻言,陆嘉念意外地侧眸,扑闪着睫毛等着她说下去。
她从山中小屋回来,一直到搬进金銮殿,崔嬷嬷一直伺候在侧。
尽管那些荒唐事刻意瞒着她,可日夜往复,怎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那时候,她还担心崔嬷嬷会告诉母后,不过如今看来,她还是帮着自己的。
“娘娘问起话来,奴婢也是这么说的。”
崔嬷嬷拉着她坐下,在无人的夏夜凉亭中乘凉,悄声道:
“奴婢冷眼瞧着,娘娘不像是全然不想应允,而是顾虑太深,打算从头考量。
您若是当真对陛下有意,定要克制忍耐,说不准过段时日,娘娘就点头了。”
陆嘉念蓦然抬头,杏眸微张,托腮望着满天繁星出神。
其实她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母后是她的家人。
哪怕意见相左,也不会把刀子对着亲爱之人。
崔嬷嬷这话算是提点了她,只不过......
什么叫让她克制忍耐?分明应该克制一下的是陆景幽才对!
“嬷嬷说的是,我方才同陛下说了,往后搬回漱玉宫。”
陆嘉念神色如常地回答着,暗中撇撇嘴道:
“以后嬷嬷拿着打狗棍,日夜守在门口,他再来就赶走吧!”
“殿下,您又胡闹了......”
崔嬷嬷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还未再多嘱咐几句,陆嘉念就赌气般起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她脚步轻快,在无人的小道上随性蹦跶几下,絮絮叨叨地不知骂着谁。
崔嬷嬷看得合不拢嘴,颇为满意地颔首,吩咐身旁的宫女,道:
“去慈宁宫传话,就说殿下与陛下都是克己守礼之人,并无异样。”
翌日一早,陆嘉念给母后请过安后,当着她的面搬回漱玉宫。
忆起上回紧张尴尬的局面,她心有余悸,加之昨夜崔嬷嬷所言,她本以为母后今日会很高兴。
回到漱玉宫,意味着摆正长公主的位置,哪怕只是表象,母后看着也安心些。
谁知,母后出乎意料地平静,呷了一口茶道:
“你如今大了,自己有分寸就好。上次在慈宁宫时,母后一时心急,有些话不全是对的。”
母后温柔地坐在她身旁,爱怜地抚摸着脸庞,欣慰道:
“念儿,这辈子终究要你自己过,母后老了,给不了你什么。
若你觉得陛下不错,以礼相待,正常来往便好,往后可以再看。“
陆嘉念眸光一亮,乖巧地“诶”了一声,依靠在母后怀中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