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见声音,好奇的歪过头往后面看了看,像发现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瞅了瞅云潇,再瞅了瞅萧千夜,最后又望向凤九卿,他自己脑子里转的飞快,想的也是些只有在靖城会发生的事情,然后睁大眼睛偷笑起来,暗暗拽了一把凤九卿的袖子将他拉开几步,笑眯眯的道:“喂,这姑娘咋回事?”
凤九卿是立即就心领神会,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衣袖稍稍捂住了嘴,压低声音解释道:“那姑娘是我从海外拐过来卖的,看她生得俊俏美丽,想来是能卖个好价钱,可惜身子不争气,这几个月来染上咳疾不见好转,我听闻靖城这有一位名医开了一家靖医苑,就寻思着过来碰碰运气,若是能治得好,转手卖了也方便,若是治不好,就丢在这随她去了。”
“哦哦哦,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对方的眼睛一直盯着云潇看的不停,嘴里想也不想的说道,“是不错,能卖个好价钱的,但是那靖医苑古怪的很,你没权没势人家不一定会收治的,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个意见,你去广漠楼找管事的泉姨,她应该有办法的。”
“她现在也在里头吗?”
对方连连点头,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菲菲,咧嘴笑歪的嘴回道:“在的,肯定在的,蔺将军一会可是要亲自来广漠楼,泉姨肯定得出面招待,你要找她就抓紧,估摸着她看在着姑娘长相的份上,还能抽空见你,这要是能卖给广漠楼,不仅公子能大赚一笔,以后我们也能远远的饱饱眼福呢。”
凤九卿不动声色的打探到最重要的情报之后,默默给萧千夜使了个眼色,萧千夜虽然还在担心蔺青阳之事,但眼下也只好一手拉着云潇硬着头皮跟上凤九卿,他们的衣着其实都很普通,好在凤九卿那张迷人的脸很快就吸引了楼内女人的注意,倒也不想这么快就把他赶出去,三人顺利进入广漠楼之后,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发觉了异样,一个中年女子偷笑了一下,扭着腰热情的迎过来,她暧昧的扫了一眼凤九卿,又看了看后面的云潇,用扇子捂着嘴偷偷笑着,低道:“公子这边请。”
女子带着三人来到旁边的小房间里,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不知为何明明身边都是自己人,她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背后一阵阵恶寒。
“开价吧。”那女子直接坐在了旁边的靠椅上,一句客套寒暄的废话都没有,直接将云潇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露出满意的笑,萧千夜是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下子被她问住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凤九卿毕竟是见惯了三教九流的人,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拉了一张椅子和女人面对面坐着,真的摆出来一副好好好谈价钱的架势。
云潇倒吸一口寒气,偷偷往萧千夜身后藏了藏,心中暗暗犯嘀咕——这个不靠谱的凤九卿,他不会真的想把自己卖了吧?
凤九卿其实已经瞥见女儿毫无底气的神情,虽然心中暗暗好笑,面上还是那副世态炎凉的模样,直言说道:“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泉姨吧?实不相瞒,那姑娘是我拐来的,可惜路上不慎染病,几个月不见好转,看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说不了几句话就咳个不停,实在煞风景,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也不能占您便宜让您做赔本的买卖,我想先带她去瞧瞧病,若是能治好,再谈价格也不迟。”
“哦?你倒是讲义气。”泉姨一下子就对这个人改观起来,哈哈笑了几大声,忽然抓着他的手像老相好一样叙起旧来,“我见过的人贩子太多了,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瞒着病,嘴上吹的天花乱坠,恨不得立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这种主动提出先治病再讲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凤九卿也是乐呵呵的笑着,反手握住泉姨的手温柔的在掌心揉搓起来,脑子却是转的飞快立马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他指了指云潇,拉过泉姨小声的说道:“我也算是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了,这姑娘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看的,讲实话,要不是她病着,我是想留给自己享用的,嘿嘿。”
“所以……您这是想借我的手,给她治好了留给自己?”泉姨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凤九卿的额头,不怀好意的骂道,“那我不是血亏,广漠楼又不是做慈善的,我给她治好了病,你又不肯卖给我,我岂不是一分钱都赚不到,不行,不行。”
凤九卿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呵,泉姨说的是,治好了让我先快活几天,女人这种东西嘛,一旦到了手,总是玩着玩着就腻了,到时候我便宜点卖给您,如何?”
“这……”泉姨迟疑了一会,轻轻摇着小团扇在心底飞速计算着利弊,隔了好一会才悠悠叹道,“这位公子,我也不和您绕弯子,她这张脸若是换个华贵点的衣服,戴些金银珠玉,我是有办法把她捧上天的,咳……我问你,她的第一夜还在不?”
“额……”忽然被问到这么隐私的问题,就连凤九卿也是不由自主的尴尬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很快,立即掩饰过去,点了点头,泉姨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说话也越来越露骨,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狂喜,又道:“你干这一行应该就清楚这一行的规矩,那东西能卖出多少钱想必您心中也有数,真的要留给自己?那可是血亏,为了个女人,没必要,不如……等她治好了病,直接卖给我,我给您在涨五成的价,怎么样?”
他们两人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语正儿八经的讨价还价起来,云潇在旁边听的满脸通红,这可是她亲爹啊,他到底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她是紧张的不行,一直死死拽着萧千夜的袖子一秒也不敢松懈,这两人都是她最亲密的人,可她还是在泉姨锋芒的目光注视下冷汗直冒,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有人被人贩子拐卖至此,听到刚才那些毫无尊严的话,心里会有多绝望多无助!
萧千夜也是听的头皮发麻,军阁只负责处理在城中滋事的人,对于他们内部的买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势之间的利弊是相互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上头的明确命令,军阁也不会过度插手,他知道这其中一定充斥着无数不能见人的肮脏交易,但是能令人作呕到如此地步,也实在出乎意料。
这一刹那,萧千夜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不知为何想起靖城事变,当年那座夜月阁也是这样奢侈糜烂的九层高楼吧,那个美丽孤独又无力挣脱命运的花魁也是这样端坐于顶层,嘴角含笑,眉眼却只剩冷漠的看着脚下灯红酒绿热闹非常的城市,心却被严寒覆盖永远不会融化。
忽然间,泉姨和凤九卿已经达成了共识,两人心照不宣的击掌,然后泉姨才整理着裙摆走过来,萧千夜本能的将云潇护在身后,泉姨瞥了他一眼,也不急,缓缓说道:“这样吧,一会我让人带你们去靖医苑先给这姑娘看病,若是能治好你们再回来谈价格,但我们可说好了,治不了的我也不要,治得了嘛……嘿嘿,第一夜得留给我拿去拍卖,公子也想分杯羹的话,每年给你一次免费,再想要的话,价格再商量。”
凤九卿眯着眼睛,真就一副老道的人贩子模样,也不再说什么直接点头同意了。
泉姨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没等她出去喊人进来,门口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她也没看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副要急哭的模样抓住泉姨就准备跑,泉姨毕竟还是上了些年纪的,被她这么一拉脚下一崴险些摔倒,气得她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干什么呢!想摔死我?”
小丫头被她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本来还能忍着哭腔,这下直接坐在地上哭起来:“泉、泉姨,不好了,华蓥……华蓥姐姐她摔死了!”
“什么?”泉姨一秒变了脸色,脚也不疼了腰也不痛了,也不用丫头拉她自己就冲了上去。
凤九卿不动声色跟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大堂内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对劲,广漠楼的姑娘们脸色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只有几个年纪稍长的还在镇定的安抚客人。
“好像出事了。”凤九卿低低说了一句,退回房间想了想,低道,“再等等,外头不对劲。”
云潇本来就紧张的不行,这一下更是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凤九卿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知道是自己刚才和泉姨的对话吓着了她,连忙解释道:“你别怕,我就是随便糊弄她一下,等找到靖医苑和天尊帝的人联系上,我保证靖城没人敢动你。”
“嗯……嗯。”云潇心虚的点点头,不得不说凤九卿刚才的表现逼真的让她后怕,萧千夜也才是眉头紧蹙,嘴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你很懂行情嘛。”
“喂。”凤九卿脸庞一沉,没等他反驳萧千夜的话,只见泉姨连滚带爬的从楼上又跑了回来,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她大步窜到云潇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又看了十几遍,瞪大眼睛问道:“会唱歌不?”
“啊?”云潇还没反应过来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愣神回道,“不、不会。”
“跳舞呢?”
“也不会。”
“那你会啥?”泉姨莫名其妙的问着,云潇倒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见她急的不行,连忙脱口,“我会……剑、舞剑。”
“舞剑?舞剑……”泉姨自言自语的叨念了几句,一把抓住旁边的凤九卿,嬉皮笑脸的说道,“公子啊,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江湖救急,先把她借我用一下,价钱……价钱我再给你提一提,你要想自己快活,那一年给你再加两次、不,再加五次,这样行不,把她先借我一晚?”
凤九卿不动声色的握着拳,早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已经偷偷用灵术看到了顶楼发生的一切,他笑眯眯的看着泉姨,这个生意人变脸果然是比翻书都快,刚才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跟他讨价还价,这会已经点头哈腰的就差给他跪下了,他装摸做样的想了想,轻咳一声:“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在旁边盯着。”
“行行行,我让人给你们备两个位置。”泉姨长长松了口气,已经伸手来拉云潇,凤九卿暗暗牵过女儿的右手,用灵术将她的白骨掩饰住,又用特殊的方法传音给她,“没事,你跟她去,我就在旁边保护你。”
云潇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凤九卿,轻轻点头。
第三百三十四章:另有隐情
萧千夜原想立即就跟上去,凤九卿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低道:“别急,楼上出事了。”
他是等泉姨匆匆忙忙的拉住云潇连走带跑的冲上楼之后才悄悄将房间门关好,掌心“噗嗤”一下飞出一只火蝴蝶,凤九卿凝视着那只蝴蝶,眉头微蹙解释道:“那位花魁小姐死了,马上蔺青阳就到了,她们正急着找人代替呢。”
“死了?”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那你还敢让她们带走阿潇?”
“应该……是自杀。”凤九卿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掌心的火蝴蝶也随之散去,化成淡淡的轻烟紧跟着云潇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追踪过去,凤九卿走到桌子边上,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的画了起来,又示意他过来看,接道:“方才我已经仔细检查过广漠楼,九楼往上还有一个露天的舞台,是请了技师专门设计,边缘可以像翅膀一样向外围展开,一共有八片,完全伸展的时候范围可以足足扩大一倍,今晚的花魁本是要在那里献舞的,如果不出意外,她会依次跳过八个翅膀,最后回到中心,中央舞台前方是中空的,有一个活动式楼梯,她会从那里走下来敬酒,只有坐在九楼最尊贵的客人可以在那个位置欣赏,她就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萧千夜满脑子都在担心云潇的安全,凤九卿见他心不在焉的听着,立马用力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骂道:“让你先别急,别自己先慌了阵脚,华蓥是这广漠楼的头牌花魁,那条路她不知走了多少遍,怎么可能这么重要的日子忽然摔下来?我听那里的小丫头哭诉,据说是她自己走上去,说是要最后练习一次,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他越说萧千夜越糊涂,其实广漠楼上层的舞台他是见过的,为了更好的观赏花魁献舞,的确是刻意提升了高度以便能看清八片翅膀,若说发生意外其实也不奇怪,但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自己跳下来?
再联想起蔺青阳此番匪夷所思的举动,萧千夜的心里是越来越急,凤九卿也在托着下巴沉思,思来想去仍是毫无头绪,索性甩甩头说道:“泉姨拉着潇儿是去救场的,毕竟华蓥可是整个靖城的头牌,一般的女子还真的取代不了,你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既然人家答应给我们留位置,不妨上去一起看看到底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