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敢如此作为的士族公子,怕是只有元大将军一人。
那中年汉子和黑脸少年神色顿时松了松,暮青并非世家公子,对他们来说隔阂少了不少。
章同却冷笑一声,嘲讽道:“既然如此,何必华衣加身?穿一身华服,也终非士族,还叫别人误会,反不敢接近!”
暮青闻言,面色清冷。
韩其初忙打圆场,“周兄见谅,章兄爽直,并无针对之意。”
暮青瞧他一眼,转身拿了套军服鞋子,提了角落里的一只铜盆便往帐外走。
听韩其初在后头怔愣问:“呃,周兄要出去换衣?”
“帐中有狗,不敢接近。”她冷道一声,出了帐子。
帐中一静,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噗一笑,章同怒吼一声便要冲出来,被韩其初拦了住。帐中闹哄哄一团,暮青已去得远了。
新军依山扎营,山林近在眼前。
暮青出了营帐,未走多远便入了林子,本想去林深处换衣,却听闻前方有水声,便端着铜盆走了进去。
月色清冷,落入清溪,波光细碎,林深静好。
暮青见溪边有一石,便端着铜盆走了过去,石后乃浅滩,她四处瞧了瞧,见林中无人便解了衣带。
月色照石,不见石后少年,却见一道人影落在浅滩,纤柔若天上舞,哪是少年影,分明是红妆。
暮青初来军营,尚不知这林子有无人会来,因此不敢解尽衣衫,只解了外袍,俯身便去面前的盆子里拿军服。指尖刚触及铜盆,她动作忽然一顿!
铜盆里,一道人影遮了月色!
暮青一惊,身子未起,借着垂手之势便弹出一片薄刀,抬手便射了出去!
刀光刺破月色,风里咻的一声,起势凌厉,去势无声。
暮青抬头,见一人自溪边远处行来,一步一步,漫不经心,衣袂却染红了清溪,恍若一路踏血,偏那声音懒得若天边云,“爱妃好计策,朕心甚服。”
暮青惊住,盯住来人,一时无声。
步惜欢?他怎会在此处!
岷山离汴河城外百里,他天黑才可出宫,此时已是深夜,他能来到百里之外虽有可能,但此处毕竟是军营,他如入无人之境也倒罢了,怎能恰好在林中寻到她?
步惜欢噙着笑意走来,眸中却寒凉如水,眉宇间落一片轻嘲,指间一抹雪色寒光,正是暮青方才掷出的那把薄刀。
暮青未动,未曾想过逃离,她知道逃不掉,惊过之后便冷静了,冷嘲哼道:“陛下一手寻人的好本事,臣之心也甚服。”
“呵。”步惜欢懒懒一笑,人已走来她面前。
她就立在他面前,身后有石,退路已无,而他在她身前,看得见她,够得着她,这令他莫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