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嘉赐哼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儿?”东青鹤那深不见底的道行,给自己治个伤能治成这样?
金长老面不改色:“混沌毒气已入你肺腑,门主要将其引出,又怕你筋脉受损,所以只得用修为先护住你的周身再行施救,其所费心力乃是寻常疗伤的百倍。”
是么?
常嘉赐将信将疑,又看东青鹤模样,却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变成这样。
见常嘉赐眼内并无太多感激自愧之色,望向东青鹤的眼神反而晦暗复杂,金长老有些不快,出言强调:“门主为了你的伤可谓是不遗余力,种种之艰辛简直难以言说。”
常嘉赐却嗤之以鼻:“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还是你没编好怎么说?”
“你……”
金长老没想到常嘉赐竟会如此不识好歹忘恩负义,一时气得脸都白了,好在他还记得东青鹤的千叮万嘱,没有把心里的不忿对此人全倾倒而出,只给常嘉赐的伤再开了个方子丢给了青琅,就甩袖离开了。
走前金雪里道:“真心对薄情,实意对寡意,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门主殊行绝才盖世无双,却不知他也只是遇上了个没心没肺家伙的可怜人。”
常嘉赐听得嗤笑不减,直到金雪里离开,他这才一转身累得趴倒在了床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常嘉赐忽然伸手摸了摸东青鹤沉静的脸。
“是啊,就是这样……真心实意对上薄情寡义,最最可怜,太可怜了……”
他语气寒凉,在那人颊侧划过的手却仿佛来了一点温柔,只是转瞬即离……
……
常嘉赐最后便靠在床边睡了过去,他仍然穿着泡澡时披上的湿衣裳,到后头焐着焐着都干了,只凉风一过有些冷而已。
正睡得簌簌发抖,迷糊间似有一双手将自己抱了起来,拉着他躺进了微热的被褥中。
常嘉赐依靠在那张宽阔的怀里,僵硬的四肢终于松缓了下来,他动了动脑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深深地睡了过去。
*******
第二日常嘉赐醒来,床榻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就在常嘉赐想着昨夜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时,房门开合了一下,东青鹤大步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青白的长袍,眉眼清明,身姿笔挺,对上常嘉赐的眼睛,微微一笑,走到了床边。
“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些?”东青鹤温柔的问。
常嘉赐想,这问的人和被问的人都反了吧。
东青鹤像是猜到他心思,笑意渐深:“抱歉,我昨儿个忽然走火入魔,让你吓到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走火入魔?
“我还以为你死了。”常嘉赐不客气地说。
“我喝了金长老的药,已经没事了,以后也不会这样了。”东青鹤继续安抚。
“是么……”常嘉赐眼露失望。
东青鹤像是没看见一样,察觉他要撑坐起身,便一把抱住了人:“不急,你再躺一会儿,你的气脉受到震荡,需得静养两天。”
常嘉赐防备的望向对方:“谁告诉你的?”
东青鹤摸着常嘉赐清虚的脸道:“没人告诉我我也知道,定是受了我那金光波及。”
常嘉赐一顿,金光护体会出现,就是因为东青鹤遭到了攻击,这道理对方理应明白,然而看他那模样,却像并不在乎一般?
对着常嘉赐一脸疑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东青鹤笑了起来。
“怎么,你怕我会怀疑你?”
常嘉赐皱起眉:“你难道不会吗?”
“青琅说,我失去意识时,是你将我弄到床上的,”东青鹤给常嘉赐盖好被褥,一手揽着他半抱在怀里,嗓音温软,“再说那混沌魔气目前不过才驱散了一半,即便你有所反复也是正常,我哪里会怪你。你看看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便够了……你总会好的,嘉赐。”
东青鹤说着,眸光里温软中带出一丝执着的坚定,自信得仿佛势在必,倒看得常嘉赐恍然了起来。
杀掉东青鹤,踏上独属于自己的平坦大道,这一直是常嘉赐预想的未来,他思量无数回且坚信不疑地未来,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因为再没有第二条路能走了。可是在那一刻,常嘉赐耳边似乎听见了一丝咔咔声,就像是他深切执念被巨大的重物反复击打而崩开的一丝丝裂缝……
那么微小,却透出了点点的风。
常嘉赐正恍惚,屋内的门被敲响了,青琅在外头低声禀报说哲隆长老求见。
东青鹤问:“哲隆长老有何事?”
青琅刚要开口,屋外已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哲隆是个急脾气,他只当这屋里还住了东青鹤一个人,按着门主以往的尽职尽责,从不会因事态紧急而怨怪他们鲁莽,所以不等青琅回神,哲隆已是一把推开了门。
“门主,不好了!”
大汉话音才出就见屋内情景,东青鹤坐在床边,怀里紧紧了抱了一个人,他的头与他挨在一起,唇就在那人的脸颊边,像是在说话,更像是在……
哲隆呆滞在了那里。
屋外的青琅和青仪他们也有点呆,虽说东青鹤都把人带回来好一阵了,大家也都知晓他们夜夜共居,可碍于东青鹤以往那清正稳重的模样,任谁都不会遐思他有什么过分之举,真当是仁善之行,更有甚者,将缘由归结在另一位的身上,说他毕竟是妖修,最擅长那些惑人狐媚之术,才惹得门主多有怜悯,哪晓得真见了会是这样的场面……
相较于被同样吓了一跳的常嘉赐,东青鹤依旧镇定,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只将他轻轻地放回床榻之上后,才转向哲隆,道:“怎么了?”
幸好哲隆也是个大粗人,立时便拉回神智道:“门主,游天教万教主和羊山派福掌门昨夜双双殒命于各自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