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伴伸出一只手抓住剑身一拽,将那士兵拽到近前,然后快速俯身,另一只手在他的两只膝盖上分别拧了两下。那士兵便如脱了线的木偶一样跌倒在地。他想爬起来,可是两只小腿已经不听使唤。剑落地,鲤伴握过的地方留下了明显的掌心纹。
鲤伴将他的膝盖骨拧开了。
其他士兵见状,更不敢靠近鲤伴了。
鲤伴对在地上爬行的为首士兵说:“军爷,实在抱歉,我确有重要的事情,等我办完了再来将你的骨头复原。”
说完,鲤伴再次飞身上马,往雷家大小姐曾经居住的地方去了。
到了庭院前,鲤伴翻身下马,直奔明尼所在的房间。
一个麻雀守卫着明尼,见鲤伴回来,既喜又惊地问:“皇后娘娘听说你被医馆的抓了,急急忙忙去了东市那边,你怎么又回来了?”
麻雀朝鲤伴身后望了又望,担忧地说:“你既然回来了,那皇后娘娘应该也回来了才是,怎么不见她?”
鲤伴懒得解释,解释起来太花时间。他快步走到明尼身边,摸了摸明尼的额头和鼻息。额头已凉,气若游丝。
再晚一点点,估计明尼的命就保不住了。
鲤伴立即给他换皮削骨,将中了毒的皮肉削去,将发了黑的骨头刮去。
麻雀在旁看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你已经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鲤伴不得不感叹这个麻雀的智慧,他想起胡子金以前跟他说:“我们这些没有人身的生灵,很多事情比你们人看得清楚通透,只是我们同类大部分说不出来。”
这麻雀能说话,就说出来了。而屈寒山他们还认为是太傅大人显灵。
不一会儿,鲤伴就将明尼脸上的伤治好了。只是明尼看起来比之前要瘦了许多。因为他脸上少了一些肉和骨头。
“辛苦你继续看护他,直到我们回来。”鲤伴嘱托麻雀说。
麻雀点头。
鲤伴疾步出了庭院,又跨身上马,往皇宫大门走。
他正要穿过大门,忽然听得脚底下有人大喊:“太傅大人,你说了要将我的骨头复原的,说话可算数?”
鲤伴这才想起那些守门的士兵。刚才他思绪漫飞,对眼前的所有事物视若无睹。这里的路他已经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出去了。
但是听到喊声,鲤伴立即勒住马头。
他下了马,那些手腕脱节的士兵再看他时已经没有了凶悍之气。尤其那为首的士兵心服口服地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太傅大人转世。想来那晚皇后娘娘的马车入宫,您是一起进来的。那晚就是我放行的。”
鲤伴瞥了一眼那位毫发无损的年老士兵。年老士兵连忙哈腰点头。看来他已经将当年太傅大人捉拿刺客的景象讲给其他士兵听了。为首的士兵联想到皇后娘娘半夜驱马车回宫,就明白鲤伴的身份了。
也多亏了这位年老士兵,不然的话,为首的士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搬了救兵来对鲤伴围追堵截。这时候想出宫门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些,鲤伴向这位年老士兵施礼道谢。
年老士兵惶恐不安,急忙跪地,说:“受不起!受不起!您贵为太傅,官居一品,我一无名小卒,怎敢受此大礼!”
鲤伴忙将他扶起来,说:“太傅大人是太傅大人,我是我,我并无官职在身,您受得起。”
年老士兵说:“兄弟们刚才不知道您的来头,无意冒犯,现在他们知错了,辛苦您将他们复原吧!”
鲤伴点头,走到那些士兵身边,将他们一一复原。
为首的士兵试着走了两步,高兴地说:“以前听家父说过皇城有一只三脸怪,我一直不信,没想到今天遇到了。”
三脸怪?鲤伴听不懂他说的什么。
那士兵说:“家父曾说以前皇城常见一种怪物,名叫三脸怪。这种怪物的脾气非常难以捉摸,又喜欢恶作剧。它生气的时候,就会出来作弄人。它先将人绊倒,让人摔一跤,然后在人身上划一刀,划得很深,让人很疼,紧接着它会在伤口上敷药,那药非常厉害,一敷上去,伤口立即愈合。”
鲤伴问:“世上还有这样的怪物?”
那士兵深信不疑地点头,说:“如果有人在路上摔了一跤,感觉身上某处疼得厉害,但是检查一遍发现身上没有受一点伤,那他就很可能遇到三脸怪了。以前我根本不相信家父的话,现在遇到你,我相信了。”
鲤伴自嘲地笑了笑,说:“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只三脸怪咯?可是我没有立即让你好起来。”
那士兵说:“你是速度慢了一点的三脸怪。”
鲤伴一想,这士兵说得也对,他倒下了,膝盖骨被卸下,现在又恢复原样,对他来说,可不是遇到了一只三脸怪一样?
但是鲤伴心里很清楚,这个皇城里不曾有过三脸怪。或许这位士兵的父亲真的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过那不是三脸怪,而是一些皮囊师里的败类。有的皮囊师不想从屈寒山那样的人那里买皮肉,为了获得更多的钱财,他们宁可去大街上偷别人的皮肉。这种皮囊师的手法特别快,见到了合适偷窃的人,便故意上前将其绊倒,然后迅速以皮囊术切开皮肤,偷取他们需要的部位,然后迅速以皮囊术将伤口修复如初。这导致皇城里很多看似健全的人其实不健全。这也是太傅大人当年狠下心来要禁止所有皮囊术的重要原因之一。
鲤伴试探地问:“令尊遇到过三脸怪?”
那士兵说:“据家父说,他遇到过好几次。”
“好几次?”鲤伴担忧地问。
“是啊。可是那时候我们都不相信他。”那士兵说。
“遇到之后有没有变化?”鲤伴问。
那士兵勉强一笑,说:“忘事,每遇一次,便忘记一些事情,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笔砚,便问我,这笔砚是哪里来的。他用了十多年的笔砚,他不记得了。后来,他忘记街坊邻居的名字,见了人不知道如何行礼、如何称呼,像哑巴一样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人家。再后来,他忘记我母亲了,但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这让他十分困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又想,怎么都想不通。后来他说,可能是三脸怪把他的记忆吃掉了。”
鲤伴叹息不已。他父亲每被皮囊师偷走一次皮肉,就会忘记一些相关的事情。而他父亲将此事归罪于三脸怪的身上。
“那令尊现在可好?”鲤伴问。
那士兵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后来他可能忘记了回家的路,没有回来过了。”
鲤伴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