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臣点头,又摇头。
他似乎在斟酌措辞,我也不再乱猜,等他开口。
片刻过后。
“霏霏。”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可能从来都没把你当成妹妹,甚至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哈哈哈……”我大胆地用手背拍了拍贺臣的脸颊,“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努力想做好一个哥哥,却从没把我当妹妹?”
贺臣似乎被我拍懵了,眼里透出一丝茫然之意。
我用手捧起一汪泉水,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浇。
水流缓慢地流过他半干的发丝、挺拔的鼻梁、锋利的薄唇,冲淡了浮沫,沿着他修长的脖子一直流回泉水池里。
“清醒了吗,哥。”
贺臣抬头望着我,薄唇轻启:“对不起。”
我被这一声细如蚊呐的道歉砸得有些发晕,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贺臣嘴里说出来的。
“对不起,霏霏。”贺臣一字一顿道,“我一直以为我把你当妹妹,直到池盛的出现让我有了危机感。我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所以你就学父亲的做法,斩断一切让你有危机感的来源——也就是不让我和其他人说话?”
贺臣扯了扯嘴角,笑得很苦:“我怕极了,怕你喜欢上别人,怕一切都往我无法控制的地步发展。我也害怕你会喜欢上那个60多岁的老头子。”
我愕然:“你有病吧。”
“万一呢?”贺臣眼眶处隐隐发红,声线止不住地颤抖着,“也不是没有这种老少恋的新闻,万一你真的喜欢上他,还要跟他私奔呢?”
我想反驳,但又想起我妈似乎就是这样。她抛下贺父,和比她大了30多岁的老男人私奔了。
也难怪贺臣会这么想。
他身边就没有一个正常恋爱的例子供他学习。
“哥,为什么之前不好好跟我沟通呢?”
“父亲常告诫我一定要看住你。一旦他发现你的身心有一处没在贺家,他就会出手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我不寒而栗:“他会怎么解决?”
“可能是送到地下室的集装箱里,和母亲……你的母亲一起吧。”
听贺臣说这话,我的心又莫名一紧。
明明贺臣也是妈妈的孩子,算是和我同母异父的半个亲哥哥,却因为另一半的血缘问题不被承认。
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在一套严苛、没有温度的制度下长大,应该也很难想象到正常的亲情和爱情是什么样的吧。
“我看宋星尘和池盛明明没有那么做,你也很开心……我尝试过用他们的方法和你相处,但你似乎并不喜欢。”
……
原来从宋星尘那边回来后,那段让我有些毛骨悚然的“幸福时刻”是这么来的。
“对不起,霏霏。我不该把你关进集装箱里。”贺臣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嫉妒宋星尘嫉妒得快疯了,他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我10年都没能做成的事。”
“10年?”
“嗯。”贺臣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我们第一次在游乐园见面时,你穿着淡紫色的碎花连衣裙,扎着一条马尾辫……很漂亮。”
“我从小到大射过多少个靶心都没有被父亲夸过。在那个摊子前,我只是随意射了几箭,甚至还有一个9环,你都能恭喜我,为我欢呼,为我加油。我第一次觉得射箭这么枯燥的事也能让我开心。”
“那天晚上也是我第一次失眠,满脑子都是你笑着接过泰迪熊的样子。”
“后来我听父亲说你被送到了孤儿院。我去找你,但你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贺臣扶着我的手紧了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母亲和我父亲的事,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让父亲收养你……”
“那么我们一家也会继续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保不准之后会被抓到。”我抓住贺臣的手,“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道歉。”
“对不起,霏霏,我不该强迫你,不该把你圈养起来,不该把你关进集装箱。对不起……”贺臣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好似在向佛祖敲着木鱼减少罪孽。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贺臣顿了顿:“好,那我……”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补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