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易面色幽冷,站了一会对下人说道:“去让谢放过来,我要见他。”
谢放对于韩易要见自己丝毫不意外,只是下人来说时,正好阿卯也在。等那人走了,她从一侧走出来,看着谢放说道:“你要去见三少爷?总觉得,来者不善。”
“兵来将挡。”谢放又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不去见见。”
阿卯叹了一口气,近来她好像总在叹气。谢放轻轻抚她的脑袋:“无需担心……明日我歇着,我们……去外面走走。”
卸了这一身韩府的衣服,忘了韩府的事,带阿卯去走走。
“巧了,明日我也……”阿卯一顿,反应过来一笑,“我忘了,我歇的日子是管家安排的,恰好我也是明天歇呢。”
她觉得最欢喜的是,下人当差的日子是提前一个月定好的,也就是说,谢放早就想跟她出门同游了,而不是在她那天质疑他之后。
谢放于她是有心的。
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担心韩易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主子要惩治一个府里的管家,还不容易么?
阿卯又不自觉地叹气,不知道谢放能不能撑得住,也但愿三少爷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多余了,韩易并不打算找什么卑鄙的借口来惩治谢放。他不屑那种低端粗俗的手段,也不是他的作风。
要么就雷厉风行,要么就按兵不动。动动嘴皮子离间两人关系,也无妨。但惟独不会用庸俗的手段来惩治情敌,那样分明是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上,让人心底不舒服。
不多久,门外传来下人的敲门声,说道:“少爷,谢管家到了。”
正凝神写字的韩易直至落下最后一笔,才抬眼往那门窗看去,高大的影子投在门纸上,随风晃动,似有迷离景象,虚幻无比。他轻轻拧眉,缓声:“进来。”
☆、第四十六章
书房里笔墨飘香, 从满屋书架而来,从韩易手中所写的字而来。
那个字谢放一眼就看见了,那是一个“卯”字, 笔力张扬有力, 行书飞扬,是十分潇洒的字体。
还未开口, 就先言战。
还未开战,已有硝烟。
“坐。”韩易不想起身和他说话, 但是也不想抬着脑袋跟他说话, 所以让他坐。
谢放道了一声“失礼了”, 坐下后就道:“三少爷写得一手好字。”
“写得不好看,是字好看。”韩易有意无意说着,他又将纸笔递给他, “谢管家也写一个。”
谢放没有拒绝,接过纸笔,起身用笔沾墨,提笔挥洒, 笔笔如龙飞舞,一气呵成,那“卯”字跃然纸上, 似欲离白色宣纸,洒脱非常。
字同样好看,无可挑剔。韩易看着,突然笑了笑:“管家, 我一直觉得,你在韩府做管家太屈才了。同样的,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到我们韩府来做管家。”
听见这质疑,谢放淡声:“已无家,便处处是家,恰好跟韩府有缘,就进了韩府。”
“可是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三番两次舍命救我伯父?缘分尚浅,还不至于要以身救主的地步吧。”
话里带着刺,咄咄逼人。谢放早已筑起壁垒,不让那尖锐长矛刺上自己,他说道:“缘分有时候的确很奇怪。”
看似回答,实则是在佯装不懂,顺着他的话来反击。韩易笑笑:“的确。就好像你和阿卯,阿卯看似容易亲近,实则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大概也是缘分了,但不知道那缘分,是不是你和韩府的缘分一样深。”
谢放终于抬了抬眉眼:“三少爷日后便知。”
言下之意,是他和阿卯还有日后很长的路要走,也会一起走,所以让韩易看着就好。韩易眸光微冷:“你入韩府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会查个清楚。你进韩家所做的任何事,我都会查个一清二楚。”
谢放面色依旧平静:“三少爷始终不信谢放是来做管家,而是另有企图,那谢放也无话可说。”
“无需你说,我伯父他们都信你,但我不信。因为谢放,你跟我是一路人。”韩易冷然说道,“不会屈尊,不会低头,所以唯有我不信,你会放下一身本事,来做个下人。”
谢放坐在椅子上,腰身微微朝后倚着,姿势十分轻松。他仍是面不改色,对韩易的冷语逼问毫无波澜:“谢某跟三少爷不是一路人。”
“是。哪怕是你于阿卯,也是。”韩易冷眼盯他,说道,“利益当前,你会弃了阿卯。”
谢放看他:“三少爷的意思是,于我而言,利益在前,阿卯在后。而于你而言,无论如何,都会将阿卯放在前面,哪怕是任何利益,你都不会放弃阿卯?”
“是。”
“那在我入府之前,你为什么不娶阿卯?”谢放摇摇头,“三少爷是绝不会娶阿卯做妻的,甚至是你的妾侍,想必你都要挑选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所以……你才迟迟不娶阿卯。”
韩易微顿,不愿被他戳中心底的阴暗。
“你不会娶阿卯,因为你更看重自己的利益。”谢放没有再留情面,他现在和韩易,是情敌之间,而不是韩家主仆,“三少爷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韩易不讶然谢放的反应,他知道谢放不简单,但他不知道他来韩家做什么。
谢放不惧他看穿自己,事到如今,在他面前佯装,便等同于将自己暴丨露得更彻底,倒不如迎难而上,与之交锋。
“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任何一个把柄,否则我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冷漠无情的警告,直到谢放离开韩易的书房,还在耳边回响。
在过道上等了他半晌的阿卯见他终于出来,高悬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小跑到他面前唤他。
谢放回神看她,说道:“一直在等?”
“嗯。”阿卯探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发白了,还冷。”
谢放心思涌动,握了她的手放下,那手纤细温暖,令人留恋,方才的烦乱未消,但安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