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沉吟后,白夫子道“那就先说说我吧,我其实是个很奇怪的人,在我出生之时,我就拥有了一种奇异的本领。当然婴儿时的我也和寻常孩子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饿了就哭,高兴就笑,普普通通。”
清岩听了觉得好笑,他想不到以往说话之乎者也的先生,此刻讲话会是如此直白,白夫子见他嘴角有了笑意,便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哭得惊天动地,让人没有清闲的时候。”
清岩尴尬的一笑,从这句话里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浓浓情感,随后白夫子继续道“随着我日渐长大,那奇异的天赋逐渐被我发现了,刚开始我是很害怕,觉得自己就是个怪物,不然怎会在我身上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我恐惧,我害怕被别人发现我的异样,而因为恐惧,我就变得沉默寡言,孤僻怪异,从我六岁时,我就不在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了。”
清岩听到这里是一声轻叹,白夫子神情平静,继续道“我不是不想和别的孩子在一起,我是害怕他们会发现我的秘密,就这样我便一个人孤零零的渡过了童年,那真是很寂寞啊!”
清岩忍不住插嘴道“先生你就没有别的亲人吗?”
提起此事,白夫子淡然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痛苦,清岩见了立刻后悔起来,知道自己多嘴了,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就听白夫子道“当然有了,只不过在一场瘟疫中,他们都死了。”
清岩连忙道“对不起先生,我…”
白夫子却是笑道“无需抱歉,生老病死本是天道,我遗憾的是,他们本不该那么早去世,我只恨我自己,明明可以救治他们,却……唉!”
清岩明白白夫子的意思,如果当时白夫子清楚自己的怪异之处具有的神奇力量,就能救治自己的亲人,那他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家人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死去,在想白夫子当时的境遇,身边的人都被瘟疫夺去了生命,最后整个家乃至整个村落,只有他一个活人,那种恐怖和悲凉,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和承受的。
想到这里清岩忍不住问道“先生,当时您是多大年纪?”
白夫子淡淡的道“十二岁。”
十二岁,清岩不觉想想自己的十二岁,虽然也遇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可比起白夫子的遭遇,他的命运可算是极好了。
就听白夫子继续道“那年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们家所在的村子也就活下了我一个人,看着身边一具具快要腐烂的尸体,我觉得自己也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一个死人,当时在我的眼睛里没有色彩,只有深深地灰色,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只有沉沉死气,无尽的绝望。”
清岩听着,脸色已是无比凝重,他能感受到那种绝望,而且这还是一个十二岁少年所要面对的,清岩就想,如果换了自己,只怕早就疯了。
白夫子神情一直很平淡,那是一种看透世情,超然物外的淡然,虽然他是在叙述自己的故事,可他的情绪并无多少波动,就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悲惨的故事。
稍稍停顿了一下后,白夫子继续道“当时我真想一死了之,可好笑的是,我在家人的尸体旁躺了整整三十天,是不吃不喝,居然就没有死,到了那时候我才知道,瘟疫不是不想要我的命,而是它要不了,别说瘟疫,就是我自己也不行,这样我才真正明白,我深为恐惧,怕别人知道的秘密其实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清岩静静听着,等到白夫子说完,他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先生,你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白夫子微笑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奇,我问你,你修真炼道后会得到什么?”
清岩不加思索的道“得到浑厚的真气,然后才能掌控运用天地间的各种元力,还可以御气飞行,瞬间千里。”
白夫子微微点头,随后道“我六岁时就能感知天地间的诸般变化,例如何时起风,何时有雨,何时打雷等等,八岁时,我就可以随意穿行于风雨雷电中,可以御风而行,控雨引雷,借用各种元力,上天入地,无往不利。”
清岩听得直接就傻眼了,白夫子所说的这些本事,别说寻常修士,就是最强级的高手也不能完全做到,那是渡劫境修士才能具有的诸般大能,可那时白夫子才八岁。
八岁,想想自己八岁在做什么,除了读书认字,就知道撒尿和泥玩,这和白夫子比起来,简直就是毫无可比性,差距也太大了。
清岩傻乎乎的看着白夫子,嘴巴大张,舌头微伸,那样子是要多傻有多傻,白夫子见清岩如此模样,就笑道“觉得有意思吧?”
清岩木呆呆点点头,随即连忙又摇摇头,回过神来的他这才惊叫道“先生,您是怎么做到的?”
白夫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叹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只可惜直到今天我也没有解开这道谜题。”
清岩闻言又是一惊,道“您现在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夫子又叹道“好笑吧?我自负博古通今,学识不在历代大儒名家之下,可以为人解惑答疑,可偏偏就是解不开自己身上的问题。这还真是讽刺啊!”说完他自嘲似的一笑,淡然的神情里透出了几分无奈和苦涩。
清岩也为白夫子觉得苦闷,寻思一下,忽然他想到了一事,就道“难道盘古大神也帮不了您吗?”他听神农说过,白夫子和盘古大神,伏羲,女娲诸神都有交情,就有此一问。
白夫子没有回答清岩的这个问题,只道“此事稍后再谈,先说我的事情吧,方才说到瘟疫夺取了我亲人们的性命,而我又是求死不能,也许是亲人们的死使我觉醒了,我才学会了如何运用我的……天赋,我先埋葬了家人和那些乡亲,总算让他们有了归宿,随后我就离开了家乡,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说到这里,白夫子稍微停顿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落寞,清岩看在眼里,竟是隐隐有些心疼,试想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遭遇了如此大的灾难后,又要孤身一人去面对复杂多变的世界,命运对他太不公平了。
白夫子看出了清岩的心思,缓缓道“你是否觉得天道不公,为何要把各种苦难压在我的身上。”
清岩点点头,白夫子却道“起先我也觉得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可后来我逐渐明白了,也许是我先天就获得了很多常人没有的东西,所以才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清岩一怔,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白夫子天生就有掌控诸般元力的神通,这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尤其白夫子的天生异禀是如此强大,小小年纪的力量就已非寻常修士可以比拟,假以时日,成就就会更大,这种异禀足以让所有人羡慕,眼红,嫉妒,甚至是怨恨。
可有得必有失,白夫子获得了无法想象的力量,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大得已到了白夫子无法承担的地步了,清岩不禁想,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就听白夫子又道“都说有得必有失,如果我知道拥有这种异禀会失去所有的亲人,我是决不愿意的,可世事不由人,我不想要的它偏偏给了我,我不想失去的,它却要无情的夺走,命运就是如此,喜欢戏弄你,折磨你,逼迫你向它屈服,顺应它的意愿。”说到这里,白夫子长长一叹,叹息很无奈,可他那双平和清朗的眸子里却闪现出了无比炫目的光芒,那是不屈的眼神,是向命运绝不不妥协的精神。
清岩立刻就感觉到了白夫子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浩然气息,强大而又平和,仿佛能够包容一切,若不是清岩已至真神境,瞬间就会被这股气息淹没,虽然知道白夫子没有恶意,可清岩毕竟是真神,自身气息是无法容忍外物的侵袭,立刻就有了反应,一层淡淡的,几乎不可见的星辉般的光华自清岩身体上涌出,轻柔缓和的化解了白夫子的气息,两大至强力量的接触是无声无息的,并且一触即收,瞬间就消失了。
这算是清岩与白夫子的一次交锋,虽是无意而为,但以他们的修为,稍稍有所接触,便能将彼此了解的颇为清楚。
收敛气息后,白夫子微笑道“你能从离天神火中领悟到盘古大神的心法就已让我觉得十分欣慰,我没有想的是,璇玑星图会对你如此青睐,你现在修炼的道法已是超出了大五行诀和伏羲八诀的范畴,这应该是璇玑星图里的无上法门吧?”
清岩闻言并不觉得意外,既然白夫子和神农相熟,这些事情白夫子自然就会知晓,当下就道“正是,上次与神农师傅见面后,璇玑星图忽然……有了动静,结果我体内真气就有了变化。”
白夫子笑道“听你口气似乎对璇玑星图还有所怨恨,你这孩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点不识好歹,璇玑星图能随你出来,就是你的造化,得到他的指点是何等福气,你却……”说到这里白夫子不禁摇摇头,接着道“这要是让世人知道了,只怕都会被你活活气死。”
清岩还强辩道“璇玑星图就是很奇怪,做事莫名其妙,害得我……”话到这里,他却是无法继续,璇玑星图是有些不靠谱,可归根结底受益最大不就是他自己嘛!现在你成了真神,功劳最大的就是璇玑星图,而你居然还不领情,实在是有些过分甚至是无耻了。
白夫子笑看着清岩,见他忽然闭嘴,那笑容就更盛了,也许是怕清岩脸上挂不住,白夫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又言归正传,继续说起自己的故事“离家之后,我才知道瘟疫并不是只光顾了我们那个村子,还有很多人受到了它的荼毒,那是场大瘟疫,瘟神横行无忌,肆虐天下,几乎遍及了大半个神州,死了很多人,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的不是死尸就是哭泣的孩子,还有欲哭无泪的大人,再有奄奄一息的病人,那是我所见过最悲惨的景象,是真正的人间地狱。那时候我已知道如何用自己的力量救人,可我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几个人,我救活一个,身旁却死了十几个,见此情形,我感到异常的绝望。好在,就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出现了,见到我竟然能救治病人他是异常兴奋,当时在我眼里,他是个充满活力,怀有希望的人,给地狱般的环境带来了一丝生气,也给我了希望和勇气。”说到他时,白夫子眼神再度闪亮,显然这个“他”对于他来说是极为重要。
清岩听白夫子说到“他”时,就想到了一人,再一寻思,便恍然大悟,脱口道“您遇到了神农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