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允瞧着他,不懂他话间的意味,只觉得他的声音也甚是熟悉,但哪里听过?同样是记不得了。
那公子见莫允痴呆,便一把揽过他的手来,说:“我时间不多,更不能直接对你言明,你能明晰多少,只看你自己的心了。”说着,他将衣袖倏然一挥,莫允眼前的一片云雾顿时散开,无踪无影,一座园囿豁然眼帘,那人携着莫允,小声言道:“你瞧仔细了。”
莫允目不转睛,仔细瞧着,忽见天空下起雪来,白雪悠悠,很快覆盖了园子,白茫茫不见其他,但见角落里一枝梅花一片一片,凋了下去,最后,枯枝残根也尽皆折断。复而春来,雪化冰消,向东看,只见一株香芷草随着潺潺地流水流去了,绵绵不尽,却不知流向了何方;向西看,两个优伶在一棵椿树下依依呀呀地哼着戏文,忽然一个优伶将水袖一甩,长长地,水袖舞了出去,牢牢地卷住了椿树,那优伶用力拉扯,拉扯不开,另一个优伶见此,也过来拉扯,那椿树终于不堪重力,倒了下去。转而秋季,一株牡丹正是灿烂,却忽然云雾蔽日,不见天色,莫允眼前一片漆黑起来,待到黑夜已逝,牡丹花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兰花,只是花盆已碎,孤零零,落在地上,一群人熙攘走过,兰花被蹂躏尽碎,风一吹,便随之飘入一片竹林,竹林里一只修竹格外俊朗,可最后却被一个老和尚伐了去。这时,乌云聚拢,一阵秋雨袭来,噼里啪啦,静如珠大,打在一株杏花之上,杏花折断,坠入泥中,落在一株梨花之上,梨花陨落,却落在一株含羞草的身旁。
骤然,天空之中一个闪雷,莫允不禁吓了一跳,待到惊魂甫定,再去瞧那景象,已然是不见了,白雾缭绕,浓烟笼罩,回归当初。莫允突然感觉心中一阵惆怅,一阵悲痛,想要放生大哭,却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然是双泪纵横,原来,自己再看那悲凉惨淡之景时,不知不觉滚落双泪。
“你可看明白了,蓬莱仙苑随你转世的这些神株?”
莫允似懂非懂,欲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管自己思忖着,并不答话。
那人忽的一把将莫允拉入怀中,莫允受力,一个踉跄,顿时一怔,那人只道:“你只管去了,却叫我为你牵丝挂缕,好是无情。”说罢了,便将脸了上来。
莫允不知他要作何,只是觉得不妥,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怎奈何力气终究弱了,见他双唇款款而来,莫允大叫一声“不要——”身子不禁一颤,竟是从梦中惊醒。
莫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便只觉得炎热异常,想要擦拭脸上的汗珠,伸手过来,触摸脸颊,尽是泪珠,淌湿面容,莫允由此再去回顾梦中所见所闻,虽知是梦,但又真实可感,尤其是那梅花,香芷草,椿树,牡丹,兰花,竹,杏花,梨花等物之像,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不禁再思,复又感伤,叹息婉转之后,便觉得此中定有深意,深意如何,百思不解。想要再去入梦,想要求寻那公子询问一二,辗转许久,虽然睡去,但终究不能续梦。
临近黄昏方才醒来,莫允睁开眼睛看到宋吟笙正和云婼说话。
“知道了,公子,我这就去找找。”云婼说着,进了里间,不多时,便敛着一件白色长衫走了出来,见到莫允醒了,便笑道:“莫公子醒了?莫公子好睡。”
莫允笑着点点头。
门外之人听到云婼的声音,便端着水走了进来,乔红药道:“公子,洗把脸吧?”
莫允谢过,梳洗起来。
“可是这件白衫?”旁边,云婼对宋吟笙道。
宋吟笙点点头,说:“嗯。给莫公子换上,瞧瞧可否合适?”
云婼点点头,见莫允擦拭干净,便道:“莫公子,你瞅瞅这件衣服还合身吧?”
莫允看了看她手上的白衣,点点头。
云婼上前,服侍莫允更换了白衣,倒也合适,便笑道:“果然,竟像是量身做的一般。”
宋吟笙看着他,虽是扭捏,但形容之间竟是极端正的,再细细看来,更觉有动容之美,心想,早些时候,孟玉爽叫这人“水云天”,莫非,他便果真像那一位死去之人?难怪,表哥将他留了下来……
正想着,孟玉琦又来了,进屋见到莫允犹在,不禁喜道:“你果然没走?”
莫允轻“啊”了一声,算做回应。
宋吟笙道:“他往哪走?他今后便住在园里,不会去的。”
“那果真好的,又多了一个说话解闷闹趣的伴。”孟玉琦说着,自行坐了下来,又道:“你们倒说说我金口玉言不是?早起我方说摆宴席,晚上大哥便摆了。”
“王爷是金口玉言,你是王爷的弟弟,自然也是金口玉言了。”云婼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