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这四五个月,怎老了这许多?”莫允拉着父亲的手,细瞧莫茗苍老的脸庞,大没有了昔日的英色,不觉痛上心头,说道。
“咱们王府的后院说话。”莫茗说着,领着众人进了南门,绕过假山便是后园,后园之中诸景齐备,修设富丽,比之西苑自然多了几分豪气,但却不禁输了几分精致雅趣。坐上一处凉亭,这里早备下了酒宴,莫茗又道,“王爷嫁女,咱们不便叨扰,只在这里说话。”
众人应着。
莫茗帮莫允擦干眼泪,问他在西苑之中过的安好,莫允答的甚是仔细,将孟玉轩、宋吟笙和梅翎等人待自己的种种体贴和照顾都说了,莫茗大为感激,说:“忠永王对咱们的恩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还报?这次,圣上开恩,将我还职,也多亏了忠永王的美言。”
孟大哥……莫允想着,当真感激不尽。
“兰州地处北疆,天乏物困,甚是恶劣,大哥此去,自当珍重!”孙客举杯,说道。
莫茗饮下酒去,说:“不妨。只是,允儿,你身子自小就单薄,恐受不了那里的地境,故而爹爹想,仍把你留在王爷那里,王爷待你甚好,我便也去的安心……”
莫允摇摇头,说:“孩儿不孝,想要随着爹爹,爹爹去哪?孩儿自当侍奉膝下。”
“允儿乖,爹爹也去不长久,三年之后自会归还,到时候再把你接了出来,父子团员,再享天伦。”
莫允心中自然舍不得西苑,以及园中诸人,但是要父亲孤身前去,虽不知道兰州在哪里,但是,他仍旧是舍不得的,再次摇头,说:“西苑再好,也是寄居,王爷再好,终是外人,爹爹,你就叫我陪着你吧!”
莫茗叹口气,说:“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圣旨说午时三刻出发,允儿,你可要想好,当真要随着爹爹前去?”
莫允点点头。
莫茗甚是宽慰,终究,他也舍不下这个独生爱子。几人又说了许多,喝了许多,莫允想到这就要陪着爹爹去了,再也见不到孟玉轩、梅翎等人,甚至不能向他们道别,大为难过,呜咽着也就哭了,莫茗见此,问他情由。
莫允在父亲面前,不敢隐瞒,说道:“孟大哥对我有如兄长,吃的用的自然不必说了,难得是他处处对我的用心;梅公子是天人一样的人品,弹琴吟诗与我素来相投,对我同样友好……”继而又说道宋吟笙、孟玉琦、韩圣鸾、孟玉芷、苏姵甚至乔红药和花弄影,说罢,又道,“此刻我要陪着爹爹去了,无缘再和他们见面,不免伤怀。
莫茗见他这样说,心中一动,已然知道了他的情谊,他虽然十分想随自己团聚,但倒有七分是舍不得那里的,短短几月,便生了这么许多的情愫出来,不但使他去了那丧母的隐痛,更叫他添了许多灵智,与其叫他陪自己到那穷苦之地,倒不如留下他在园中,或许能够成人。这样想着,虽是心痛,但也暗暗下了决心。
莫允难过之际,不禁又多喝了两杯酒。孙客相拦,莫茗却对他摆摆手,说:“允儿心中忧悲,难以释谴,倒不如暂且醉了,也好放下些时候。”
果然,莫允醉倒,直到黄昏时候才渐渐醒来,醒来时,只觉头晕欲裂,缓了缓,才发现自己是在马车之中,不禁唤道:“爹爹,爹爹……”
可是,车中哪有莫茗的影子。
孙客道:“允儿,你醒了?”
“爹爹,爹爹呢?”莫允一惊,便觉不妥,忙问。
“他已经北去了。允儿,你也别太难过,你爹爹叫你好好在园子里,照顾好自己。”
“北去?”莫允愣愣地重复,顿时明白父亲是趁自己醉酒之后自行去了,又将自己留在了园中,不觉既痛且伤,哇的一声,将午时吃的东西尽皆吐了出来。
孙客又说了许多安慰之语,莫允心知父亲一去,必然长久不能再见,思念担忧之情泛滥开来,默默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落着泪水。
又过一日,回到园中。孙客同他又说了许多安慰嘱咐之话,去了。
莫允呆呆地坐在盼月楼上,看着寂寞秋园寂寞夜,竟觉得倍加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