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提到孙禹时,谢道龙会如此落寞,甚至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他也终于明白,谢道龙那句‘可惜了’的真正含义……
……
艰难的爬过门槛之后,孙禹努力的站直身子,他先将盲人手杖放到一旁戳好,然后用手摸索着掸去身上的灰尘,仿佛有洁癖一样。
但是谢牧却知道,这是孙禹的待客习惯,用他自己的话说,干干净净待客,是对客人的尊敬。
哪怕他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个习惯他依旧保留着。
看着孙禹努力掸掉灰尘的动作,谢牧眼窝顿时发酸,他不知道孙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无论孙禹经历什么,他孙禹,没变。
终于,孙禹觉得自己干净了,他停下了掸尘的动作,双手抱拳,朝着他看不见的愤怒百姓拱手:“诸位……”
话没说完,一枚臭鸡蛋直直砸在孙禹的鼻梁上,腥臭的蛋液混合着鼻血顿时四溅而出,刚刚掸干净的衣服顿时变得污浊不堪。
紧接着,无数菜叶和臭鸡蛋如骤雨而下,全部倾泻在孙禹那羸弱的身体上。
可是令人震惊的是,孙禹一动不动,反而反倒摊开双手,像是在拥抱那些烂菜臭蛋。
当百姓们带来的‘武器’打光了之后,每个人似乎还不解气,每个人朝着孙禹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这才四散。
从孙禹出现到百姓们离开,孙禹总共只说了两个字:诸位。
这些百姓,根本没打算听孙禹说话,他们只是来发泄怒气的。
对此,孙禹表现的很淡然,他似乎也习惯了。
……
百姓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两人之间原本拥挤的大街就变得空旷起来,让谢牧不得不‘直面’孙禹,虽然他看不见。
秋风过境,谢牧突然生出一种恐惧感。
他在怕,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家主该怎么面对孙禹。
一瞬间,谢牧双脚像是被灌了铅,僵僵地站在原地,像个木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逃走,不想面对狼狈的孙禹,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家主当的很无能。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孙禹动了。
视线中,只见孙禹先是努力的掸去身上的污垢,但发现越掸越脏后,他索性放弃了,然后朝着谢牧的方向单膝跪地,高声喊:
“家臣孙禹,恭迎我主回归。”
谢牧顿时如遭雷击。
原来,孙禹早就发现了自己。
……
跟随孙禹进到书院,孙禹先是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然后才来见谢牧。
直到此时,谢牧也才真正近距离看到孙禹的眼睛。
黑黢黢的眼窝子里空无一物,只有些早已结痂的血管和黑肉,从状态上看,孙禹似乎是被人生生剜掉的眼球!!
“是谁?!”谢牧压着怒气问。
孙禹笑着摇头:“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谢牧瞬间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