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2)

如此以来,众长老顿时看清楚了跟皇帝做对的下场,纷纷低头闭嘴,鸦雀无声。耶律阮也好不容易尝到了一回出口成宪的滋味,心情顺畅得无以复加。接下来数日,将先前曾经被长老们联手阻止的许多废弃政令,挨个当庭重议,竟然大部分都顺利通过,强行颁布到了全国。

他自己这下是痛快了,却把北枢密使,大惕隐耶律屋质,给急得满嘴血泡。先前在南征的议题上,大惕隐耶律屋质果断站在了耶律阮这边。在引进汉法,集权于朝堂,削弱各部独立性方面,大惕隐耶律屋质的选择也跟耶律阮完全一致。然而,以一次廷议通过两到三条政令的速度,发起变革的风暴,却令耶律屋质无法接受。汉语与云,物极必反。狂飙式变法给主使者的感觉固然酣畅,可其引发的不满,也势必激烈。万一契丹各部在压力下发生反弹,后果将不堪设想。

本着替奔马拉一下缰绳的心态,耶律屋质果断请求入宫觐见。辽国皇帝耶律阮感激他对自己长期以来的支持,立刻就命人将他请入正殿,赐座饮茶。君臣二人先是对坐着闲聊了几句,随即便默契地将话头转向正题。

“大兄从来不主动入宫,今日忽然要求见朕,想必是有了灭周之良策。”带着几分期盼,耶律阮主动询问。

“微臣愚钝,有负陛下所望,惭愧,惭愧!”耶律屋质连忙站起身,红着脸行礼。

他的祖父耶律岩木是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亲弟弟,所以按照年龄排序,耶律阮需要叫他一声大哥。但二人都是汉法的推崇者,所以在商议国家大事之时,不论亲情,只论君臣。

果然,见耶律屋质态度如此恭谨,耶律阮心情大悦。笑着抬了下手,非常客气地吩咐,“大兄坐,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只是觉得一统九州,乃是我大辽太祖和太宗的未竟之愿。所以才心急了些,以为大兄也是为此事而入宫。”

“微臣断然不敢忘记太祖遗训!”耶律屋质再度躬身下拜,然后才站直了身体,大声回应,“然微臣更担心的是陛下安危,所以才冒昧请求觐见。”

“朕的安危?”耶律阮被说的微微一愣,眉头迅速皱起,“可是耶律李胡的余孽又在蠢蠢欲动。”

“不曾!”耶律屋质笑了笑,果断摇头。

“那可是耶律天德、萧翰的子侄在私下串连?”闻听不是耶律李胡,耶律阮的眉头稍微松了松,继续低声追问。

“不是!”耶律屋质再度用力摇头,声音听起来好生疲惫。

“耶律刘哥和盆都?”

“不是!”

“耶律安端?”

“不是!臣未曾听闻任何人有异动!”

“那朕怎么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连说了几个重点被监控对象,都被耶律屋质否决。耶律阮不由得开始怀疑对方危言耸听,嘴角翘了翘,大声追问。

“是陛下最近所推行的新政。微臣虽然没有在朝堂上擎肘,但微臣私下以为,陛下操之过急!”耶律屋质拱手肃立,实话实说。

“哦,原来你是担心朕把大伙都逼急了!”耶律阮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摆手,“大兄坐,不要客气。朕一直拿你当嫡亲兄长。朕也知道,最近做事的确有些急于求成。但朕,朕绝对有自己的理由。朕虽然放弃了南征,却始终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南方。老实说,朕很怕,朕怕自己动作太慢了,未等将我大辽整肃得君臣齐心,令行禁止。中原的内乱就已经结束。此消彼长,你我将再无实现太祖遗愿之机啊!”

第二章 款曲(四)

“陛下何出此言?”耶律屋质被吓了一大跳,抗议的话脱口而出。“北汉不是已经挥师南下了么?南唐兵马也由刘知远的弟弟慕容彦超领路,数日前跨过了长江!”

“你只看到了北汉起兵,南唐北犯。”耶律阮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可你却没看到,北汉的两路大军,都顿兵于坚城之下,月余不得寸进。而南唐和慕容彦超,刚刚在沐阳吃了一场大败仗,粮草辎重全都被白马高行周一把火给烧光了,没半年时间缓不过元气来?”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耶律屋质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瞪圆了眼睛,喃喃地道。

最近他一直忧心于内政,根本没顾得上注意南方的战事。所以只知道在辽国的全力支持下,北汉和南唐正在联手攻打郭威刚刚建立起来的大周,形势一片大好。却万万没想到,北汉和南唐两家兵马的战斗力是如此不济,居然连让郭周伤筋动骨都做不到。

“令人惊诧的不止是这些。”尊重耶律屋质的品德与谋略,耶律阮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担忧。想了想,用极低的声音如实补充,“刘崇的南下大军,以他的儿子刘承钧为先锋。结果前军才出汾州,就遭遇到了常思的女婿韩重赟。被后者连败四局,追杀了足足一百二十余里,才在刘崇的亲自接应下站稳了脚跟。”

“嘶——”耶律屋质倒吸冷气,站起身,三步两步来到舆图前,定睛观看。

他猜得果然没错,从汾州往北退一百二十里,差一点儿就到太原城边上了!可见刘承钧这一仗输得有多狼狈。而此人的对手韩重赟,却是最近三年才刚刚崛起的一员小将,除了去年春天时曾经帮助郑子明一道对付过幽州韩家之外,以往根本没有其他耀眼的战绩!

“随后,刘崇亲自率领大军给儿子报仇,却连韩重赟的马尾巴都没追上。”唯恐耶律屋质受到的震撼还不够强烈,耶律阮也站起身,缓缓走到舆图前,哑着嗓子补充,“好不容易追到了泽州,便遇到了韩重赟的岳父常思。然后双方就隔着城墙开始对峙,从上个月一直对峙到了现在。”

“常思当年也是刘知远麾下的一员良将,绰号肥狐,能从他身上讨到便宜的人原本就不多。”耶律屋质咧了下嘴,很是无奈的摇头。“刘崇虽然兵强马壮,也有咱们的支援,以前却没怎么打过硬仗。唉!”

“唉!”耶律阮也跟着他一道叹气,“打过硬仗又怎么样?杨重贵还被刘知远誉为军中第一猛将呢,当年无论领兵征剿太行山贼,还是领兵讨伐党项人,都是一路势如破竹。然而现在去了河北……”

“杨重贵麾下以骑兵居多,郑子明又是出了名的善守。当初连幽州军以十倍兵力都没法奈何他的几千乡勇。如今他有兵有将,背靠坚城,杨重贵的确很难短时间内打赢他!”已经震惊得足够厉害,对于杨重贵受阻之事,耶律屋质反倒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此人的对手是出了名的难缠,这几年来就没吃过什么败仗。

“杨重贵的对手,不止是一个郑子明!”耶律阮横了耶律屋质一眼,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躁,“你先别忙着给我吃定心丸!先听我把话说清楚。河北的将领,除了郑子明之外,还有郭威的养子郭荣,赵宏殷的儿子赵匡胤和赵光义,高行周的儿子高怀德,还有,还有符老狼的长子和长女,据说也在那边。”

“啊!”耶律屋质张大嘴巴,矫舌不下。

契丹人数度成功入侵,很大程度上都占了中原各家势力互相倾轧,彼此提防的便宜。在灭晋之战里,更是如有天助。非但杜重威临阵倒戈,符老狼、高白马干脆直接给辽军做了开路先锋。只有一个金鹞子刘知远没有帮忙,却也带着家雀郭威、疯熊史弘肇、肥狐常思等人,在旁边揣起了手臂看热闹。结果后晋皇帝石重贵身边连个能带兵的宿将都找不到,不得已亲自出阵,一战就成了阶下囚!

而今天,那些曾经给契丹人带路,或者坐视后晋覆灭的中原豪杰们,却大多数都站在了郭威的那边。北汉皇帝刘崇以一己之力同时挑战这么多成名多年的英雄豪杰,能占到什么便宜,才怪!

“朕原本也没对刘崇报什么希望!”抬手在舆图上用力敲了一下,耶律阮非常郁闷地强调,“被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得坐视自家侄儿的江山覆灭,这种蠢货,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朕,朕却无法不担心,中原各家诸侯如今开始联手对敌的事实。”

“这……”耶律屋质的身体晃了晃,接连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他的特长在于处理内政,弥合契丹人的内部纷争。在领兵打仗和图谋敌国方面,却照着大辽皇帝耶律阮相差甚远。然而即便如此,他现在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话语里所预示的危险。

不知不觉间,耶律屋质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惨白着脸,连连摇头,“也许,也许是刘承佑当初杀戮太重。对,就是这样。刘承佑当初在早朝时设伏,诛杀史弘肇、杨邠和王章,过后,又灭了三人和郭威留在汴梁的满门。如此残暴之举,岂能不激发公愤?是以符彦卿、高行周和常思等辈,才宁可让郭威当皇帝,也不肯再向刘家低头。”

“怎么可能如此简单?”耶律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咧嘴苦笑,“那折从阮的女儿,还嫁给了杨重贵呢!折平素跟刘家也多有往来。然而这一次,折从阮却不顾自家女儿会受到牵连,果断接受了郭威的册封,并且,并且还亲自带兵去牵制刘崇的侧翼。”

“啊?折从阮居然投靠了郭威?”耶律屋质再度大步后退,抬起手,用力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疯了,他们全都疯了。那郭威先答应立刘赟为皇帝,又下毒将其杀死,明显是个出尔反尔的无情之辈。他们今天纷纷起兵给郭威帮忙,日后,日后就不怕郭威坐稳了江山,再拿他们挨个开刀?”

对于这个疑问,耶律阮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刘赟死得很蹊跷!郭威只将其封为山阴公,并且已经让开道路,请刘崇派信得过的人接他回太原!如果想要杀人,根本不必多此一举。而郭威拿下汴梁之后,除了刘承佑的几个嫡系爪牙之外,其余人一个没杀。汴梁文武百官,被诛者总计还不足二十。包括刘承佑的亲娘,都被他单独画了一座行宫,好好养在里边。当初开封府尹刘铢代表攻破郭府,满门上下没留任何活口。而郭威抓到刘铢后,却只杀了其本人,对刘铢的妻子儿女没做任何株连。”

第二章 款曲(五)

“啊,竟然如此,竟然如此!看来是臣小瞧了他!”闻听此言,耶律屋质先是愣了愣,随即拍着帐篷的柱子长叹。“那郭威,那郭威果然是个人杰,怪不得中原群雄愿意为他效力!”

这年头,能杀人者比比皆是。屠戮一日不断,动辄灭人九族。而大胜之后,却能忍住报复之心,不牵连仇人家小者,恐怕普天之下,只有郭威一个!

所以即便身处敌国,耶律屋质也不愿掩饰自己对此人的钦佩。并且以能跟此这样的人做对手而倍感荣耀。

“你先别忙着佩服他,先想想咱们该怎么办。”耶律阮的心胸却远没有耶律屋质那样宽广,非常不满地横了后者一眼,沉声说道,“早知道郭威如此了得,朕先前就不会下令暂缓南征了。可如今朕的命令已经发了出去,各部武士也都解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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