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瓷温柔地笑了笑,道:“陛下说的, 臣妾听不懂。”
赵玄盯着薛瓷看了许久, 最后却是火起了,他倏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薛瓷, 怒喝道:“朕什么都知道!你休想欺君!”
薛瓷从容地抬眼,与赵玄四目相对,不紧不慢道:“所以……陛下觉得臣妾哪里欺君了?这宫中只有陛下一个皇帝,若还有另一个……那么您是谁呢?”
“我……?”赵玄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时间又有些迷茫了,他怅然若失地重新坐下了,“朕……朕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可怜男人。”
薛瓷心中禁不住冷笑, 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后退了一步, 淡淡道:“陛下休息一会儿,臣妾就在外面守着。”
“你……你留下, 陪朕说说话。”赵玄脸上还是那样茫然的神色,“朕很难过……朕想找人说说话。”
薛瓷看了他一眼,道:“那臣妾就在这里守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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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把头上的玉冠给扯了下来扔到旁边, 赵玄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最后仿佛是痛苦至极地埋首在双臂之间,发出了沉痛的哀嚎。
薛瓷又后退了一步,面上神色如常,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抬眼看向了窗户外面,这时节殿外的那重瓣的石榴开得正是艳丽,那灼灼妖艳的火红,在阳光照耀之下,有些晃眼。
“朕喜欢丽妃。”忽然赵玄止住了抽泣,语气平静地开了口,“朕愿意把一切都给她,只要她愿意一直在朕身边。朕需要皇子,但并不需要她来替朕生儿育女。”
薛瓷并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她只是保持着沉默。
“朕恨她的变心。朕那样爱她,那样付出了自己的感情,她却并不爱朕。”赵玄的口齿愈发清晰了,“她喜欢的只是龙椅上的那个皇帝,而不是朕这个人——所以她分不清朕和青弟。多可笑,就连你,薛昭仪你当初只不过是在殿外见过青弟几次,就能轻易分出了朕和青弟是两个人。”
窗外的石榴树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蓝色的长尾巴鸟儿,扑闪扑闪翅膀,发出了一声甜脆的“啾”声。
“朕想……她根本也不在乎朕究竟是谁。”赵玄幽幽说道,“这宫里面所有人,都并不在乎朕究竟是谁,是赵玄也好,赵青也罢,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都没有关系,只要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便足够了。丽妃一定是这样想的,淑妃也是这样想的——你,薛昭仪,你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长尾巴鸟儿在树枝上蹦蹦跳跳,盛放的重瓣石榴花扑簌簌地仿佛下雨一样往下洒落。
“朕好像是这个皇宫中最重要的人,又好像是最无关紧要的人。”赵玄也看向了窗外,目光落在了那些慢慢洒落的石榴花瓣上,“朕觉得朕已经快要被逼疯了……可朕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顿了顿,她看向了薛瓷,面露疑惑,“昭仪认为,朕应当怎样才好呢?”
薛瓷也看向了赵玄,稳了稳心神,不紧不慢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仅仅只是这小小皇宫中的陛下。”
赵玄嗤笑一声,道:“薛昭仪与母后会说一模一样的话——可薛昭仪知道吗,这天下似乎更像是母后的天下,而不是朕的天下。朕对天下也无能为力。”
薛瓷静静看了赵玄一眼,问道:“所以陛下究竟想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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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玄愣了一下,他仿佛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他盯着薛瓷看了许久,最后看向了窗户外面。
薛瓷后退了几步,道:“陛下还是好好休息吧!臣妾在外面守着陛下。”
这一次赵玄没有再留她,他无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蜷缩起了身子,在床榻上缩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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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瓷在偏殿外站了许久,一直到傍晚时候,祝湉从正殿那边过来,口中笑道:“圣上还在里面吗?”
“是。”薛瓷也笑了笑。
“正是晚膳的时候了,我来喊昭仪——还有圣上一起去陪着娘娘用膳。”祝湉道,“圣上可还好吗?”
薛瓷回身推开了偏殿的门,道:“不敢说好不好,姑姑看一眼也就知道了。”
祝湉笑了笑,便进去了偏殿,然后看到赵玄还在床榻之上沉沉睡着。
“昭仪先过去,我来喊圣上起身吧!”祝湉说道。
薛瓷并不推辞什么,笑了一笑,也没进偏殿,便往正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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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中,刘太后坐在桌前,见到薛瓷来了,抬手免去了她行礼,只示意她坐下。
“圣上还没起吗?”刘太后随口问了一句。
“是,祝湉姑姑去喊陛下起身了。”薛瓷在一旁坐下。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已经重新收拾好了的赵玄从外面进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又是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了。
“母后。”他上前来微微躬身。
“坐吧!”刘太后指了指薛瓷对面的那个位置,“你今天也累着了。”
赵玄乖顺地坐下,然后道:“母后……朕想给丽妃追谥。”
刘太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神色,口中道:“哀家已经命礼部的人去办了。”
“多谢母后。”赵玄低了头。
“淑妃哀家也让太医去瞧过了,目前情形都还好。”刘太后说道,“等公主洗三那天,你记得去一趟云韶殿。”
赵玄面露挣扎,却不敢反驳,道:“是。”
“皇儿是个男儿,又用情至深,这上头的事情有些看不透也是有的。”刘太后缓缓道,“只是后宫与前朝的关系你是明白的,不管是丽妃还是淑妃或者是皇后,她们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是……”赵玄捏着筷子的手开始用力了。
“这些话,哀家并不想再说了。”刘太后轻叹了一声。
赵玄沉默地点了点头,并不敢抬头与刘太后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