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也承认。
世界缺了谁都照常转动。
但他不能给人这么抛下了,既然当初他是这么选择的,现在就得给自己手头的任务完成。
他说爸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你信我一次,南苏丹这一战挺惨的,我需要一点时间,这是最后一站,我很快会就回去。
顾随不会强迫他,只关心他身体。不受伤是不可能了,只能劝留着条命回来。
“没下次了,顾随。”
“这次是枪伤,下次就能丧命。”
“再敢给我犯浑,不避着点儿枪子儿,老子过去绑也得给你弄回来。”
顾随嗯嗯应着。
说着自己伤好了,没事儿了,别听电视上瞎说。没那么惨,至少我还能蹦能跳不是吗?
放心吧,这次是意外。
我是你顾赜儿子,我至少不能比你差,我不能认输啊。
顾赜不再劝他,知道他德行,劝不动的,指定劝不动的。
有些东西在心里扎了根,不实现是绝对不甘心的,跟他妈一样,倔的要死。
“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顾随开始嘲笑自己是个大骗子。
人坐在帐篷里,胸口缠着绷带,南苏丹的军医正在帮忙包扎膝盖的伤。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军医是个儒雅的姑娘,动作轻柔,时不时问他会不会疼。
顾随没力气回,就摇摇头。
他点一支烟,坐在军绿色马扎上,烟雾缭绕之间,不知道在看什么。
军医以为她在看不远处正和小孩子玩的那漂亮女人,自以为了解。
“你们两个挺般配的。”
顾随皱眉,不明所以。
“啊?我说的林慈。”
顾随嗤笑一声,“是吗”
“你们不是都来自中国吗?刚好可以一起回去。”
“你说我们两个很般配?”他视线停留在远处的天际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啊,大家都这么说呢。”
顾随就又不讲话了。
他胸口很疼,生理性和心理性的一起,折磨的他好想回家。
他有好多话想和人倾诉,可烟没抽完,他就不愿开口。
烟阿烟,多么的来之不易,有时候几个月辗转好几个地方都不一定能搞到一盒。
他原来都是烟抽一半就掐了的,和他爸一样,习惯并不好,奢侈。
现在不了,恨不得一根连烟嘴儿都燃了。
过了好久,烟抽完了。
医生给别的伤员包扎好,回来的时候,顾随已经不抽烟了。
他在看天际线,不知道想些什么。
“又在算时间啊?”
他就老这样,因为没有手机,就靠着一天一天看着日落和天际线来计算时间。
顾随不讲话,好久后,在医生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顾随声音低低传过来。
“那是你没见过任之初”
“啊?”大家面面相觑,听过这个名字,但不知道他讲这话什么意思。
“那是你没见过任之初。”
“如果你见过她的话,你会发现我们更配。”
那天恰好是顾随二十岁生日。
晚上的时候,战友几个凑钱买了瓶酒,搞来了烟。
林慈喜欢顾随好久啊,知道他过一阵要离开了,回中国,回他的故乡。特地弄来一个白面馒头,插上根烟,让他许愿。
顾随第一次正儿八经许心愿,双手合十,郑重其事。
第一个愿望,世界和平。
第二个愿望,家人平平安安。
第叁个愿望,任之初还爱他。
他十五岁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毕生所求,成为一个像卡门一样牛逼的英雄。
现在二十岁了,没成为英雄,但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所以二十岁之后,他只有一个追求——好好和任之初在一起。
愿望许完了,他吹灭蜡烛。
林慈的眼神暧昧又缠绵,直勾勾的,都是爱意。
“阿随生日快乐。”
顾随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久没人喊他阿随了。
心里那姑娘好啊。
总是阿随阿随的,黏糊唧唧的喊他,还总软着身子,要他抱。
于是,他在心思最活络的时候,隔着昏黄的火焰,开始思念一个姑娘。
他揉揉膝盖,说喊顾随,不准喊阿随。
他试图告诉林慈一个道理,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东西,最好别再惦记了。
他只有一颗心,一个脑子,他塞不了第二个人。
“为什么不能喊?这样多好听。”
顾随笑,还是吊儿郎的的语气。
“因为是她的。”
林慈不懂。“什么?”
“因为阿随是任之初的。”
/
林慈听过这个名字,也见过这个名字。
就文在他胸口,一个‘初’字招摇过市。
听他队友说是一个印第安反战妇人给文的。
那天顾随为了救出这名老人,冒着风雪背着老人在深山里走了好几公里路。
老人扒住他脑袋拍他头,嚷嚷着要给孙女嫁给他,家传的宝贝都留给他。
顾随弯着腰,任她拍脑袋,笑着说行啊。
他是开玩笑,老人当真,指着手腕叁五个手环给他看,说自家祖传的宝贝,以后都留给他,能保平安呢。
灵的很,瞧,这次就死里逃生了吧。
顾随笑着喊婆婆,说娶孙女儿就算了,手环能送我吗?
我心里头有个小姑娘,特粗心,过马路都能不好好看路的。想送给她,保佑她一生平安。
后来离开前老人送他一个手镯,附带免费一个纹身。
古老的文身技术,很疼,据说这种老方法弄的纹身一辈子都弄不掉。
林慈不是什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听他说这话,眨眨眼,好奇。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呢?”
到底有多好,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顾随坐着马扎,受伤的膝盖搭在一边的土堆上。
他开始回忆,开始思念。
“是个绑架犯。”
“她很爱噪音绑架。”
“我经常会感到烦躁,就不想搭理她,她就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候是臭骂我,有时候是抱怨自己笨拙。可是当我离开了,又开始想念她的自言自语。”
“她把我的心绑架了。”
所以再一次死里逃生的混战之后,顾随被狗急跳墙的思念按倒,他踏踏实实的做好了任务,在离开南苏丹的前一周提交了材料。
他已经做过了世界的英雄。
他本就是个坏胚,叁分钟热度,渣男垃圾。
所以他决定换个爱好,他想回去爱任之初。
这次热度大概率不会降了。
他浏览了全部的好与不好,爱意没能败给时间,反倒肆意发散,最后还是爱她。
他长大了,成熟了。
他会好好的爱一个人了。
他许下心愿,二十岁了,希望自己积攒的善事儿返现。
拜托了老天爷,让任之初还爱他吧。
*
快结局了。
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鹅子在外那叁年,想的话就放番外写了。
不想看就算了,反正也没啥牛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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